接下来的日子里,柳霁很是忙碌。
也许下意识里,只有忙碌起来,才能不用去想那件让自己左右为难的事情,所以柳霁总是从早到晚地找事情做。
而且,她现在很害怕见师傅和自己的师兄弟们。
一想起如果自己的这件“喜事”被师傅宣布于众后,自己同门师兄,师弟那五彩缤纷的表情,她就很是不好意思。
只是夜深人静,偶尔听到后门廊下那小白鸽子的咕咕声,柳霁就不由自主地想叹气。
她虽然年纪不大,涉世不深,但一直以来都是个很独立自主的女子。
打小开始,特殊的生活环境造就她习惯于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爱依赖他人,同样,自己的事情也是自己作主的多。
可如今,在人生大事上,她自己却说了不算。
其实赵川挺好的,只是,只是柳霁一想到他和她有可能进一步的亲密关系,不知怎的,她就觉得自己的内心很别扭,很不能适应。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过了小半个月,快到岁末了。
这天,柳霁去守竹峰找师傅请教一个学艺上的难题。
守竹上人心情看上去很好,和颜悦色地给柳霁讲解了一番后,还比划了好一阵,直到柳霁点头打包票说她的确懂了,才罢。
“师傅,您看上去心情很好啊。”柳霁关心地问。
守竹上人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柳霁,慈爱的说:“乖徒,昨天灵璧上人和我说,赵川到家后,已经开始着手准备送来的聘礼事宜了。你说,如今那灵璧每次见我,都颇有些陪着小心的态度,我着实有些高兴。”
柳霁开始后悔自己胡乱关心师傅了。
如今惹的师傅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地羞煞人了。
柳霁面红耳赤的给师傅行了一礼,仓促的说:“师傅,那个我回去练功了,徒儿告退了。”
守竹上人看着夺路而逃的柳霁,心想自己的这个徒儿虽说平日里看着挺大方,在自己的喜事上毕竟还是害羞,好在如今结了一门好亲,自己也就不枉柳霁父母的一番托付了。
他沉浸在满意和喜悦中,哪里还能注意到自己徒儿独有的小心思和小动作。
直到又过了十多天,守竹上人忽然发觉最近一直没有见到过柳霁。
他本以为是柳霁羞涩,不愿多出来露面,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时日太长,让他开始有些不放心了。
他便派遣袁冰前去百草峰探查,很快袁冰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大喊小师兄不见了。
守竹上人这才发觉,原来柳霁早就在几天前就已经偷偷私跑下山,闯荡江湖去了。
而且在她留下的书信中,很直接的表明,为了避免被师傅追回来继续嫁人,她日后就不送信回天山禀明自己的所在地了,就当她要在江湖上四处游荡罢了。
守竹上人气得满脸通红,须发皆张,扬声怒吼道:“这个逆徒,主意真是大翻天了。不愿意不可以和我商量么,需要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表示么?”
围观的徒弟们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明白,什么事情,能够让柳兄弟私逃下山呢?
守竹上人恨恨的原地转圈,不住磨牙,不停的嘟囔说:“现如今怎么办呢?追回来?关一辈子?去那里追呢?怎么和灵璧说呢?江湖是那么容易闯的么?可真天真!”
师傅正在气头上,现场留守的三徒弟们也不敢多言,就是不明白也只好安静的候在那里,等候师傅的下一步指示。
良久,守竹上人终于做了决定。
他磨着牙说:“哼,这柳继现在一定警觉的很,我偏不派人去追。且过个两三个月,到时候他必定放松警惕,露出端倪,我再派人前去擒拿。”
说完,守竹上人看着面前的三徒弟,又补充道:“你们这就去放出风去,让天山诸侠和江湖上的朋友都帮忙留意一下柳继的动静,目前我们且按兵不动,等有了确切消息,再下去将这想翻天的家伙抓回来。”
诸弟子忙点头称是。
“哼,等抓回来,一定严惩不怠,定要再关他十年,磨磨性子。”守竹上人留下句狠话,袍袖一挥,转眼就消失了。
袁冰的心中即同情将来柳继要面临的天山悲惨生活,又颇有些羡慕他现在在江湖上的逍遥自在。
其实现在的柳霁,一点也没有逍遥自在的风采,相反,她其实挺狼狈的。
柳霁身着一套破破烂烂的衣服,蓬头垢面,满脸灰尘,汲着双破鞋,一身标准的可怜乞丐装。
她也没走远,就在离天山三天脚程的鸡鸣镇里。
柳霁下得山来,第二天,就路遇了一伙强盗。
那伙强盗见柳霁虽然穿着普通,但是干干净净,清清秀秀,竟然起了把他抓起来卖了的念头。
一场恶战,虽然最后柳霁逃出了猎捕,可是这次经历也着实让她受了教训。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也担心事情闹大了会引起师门的注意,柳霁看看自己因为打斗而变得破烂的衣服,心念一动,干脆弄乱头发,在泥土里又使劲打了几个滚,又在脸上和身上糊上炭灰和泥巴,将自己弄成了一个人见人躲,丑陋腌臜的小乞丐。
她心里一直担心师傅和师兄会很快追过来,所以决定反其道而行,不忙着赶路,反而慢悠悠的混作一个四处游荡的乞丐,这么些天来,结果还在天山附近晃悠,就希望自己的灯下黑策略能奏效。
不过做乞丐实在是辛苦,吃不好穿不好,浑身痒痒只好忍着,也只能天地为家的四处凑和。
如果她知道自己老奸巨猾的师傅根本就没有立刻追下来,自己的倾情装扮并没有人欣赏,只怕要郁闷的吐血了。
柳霁慢吞吞的靠着墙边行走着,忽然听见前面一阵喧哗,只见一群大姑娘粉面含春,面露娇笑,互相招呼,拖拖拉拉的一群人朝最热闹的十字大街赶去。
柳霁一下子来的精神,忽然听见身旁茶水铺子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喊声:“哎呦,等等我,我也去!”,一个大姑娘匆忙得奔了出来,朝大队伍赶去。
一个小伙计拎着茶壶,站在门口,看着远去的人群,脸色很不好看,没好气地说:“哼,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长得俊些么。”
柳霁忙掏出水袋,上前攀谈道:“这位小哥,你怎么不去凑热闹?嗯,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定力,有思想,不盲从大流的人。”
这话听着真舒服,看着柳霁伸过来的水袋,小伙计二话没说,倒满水,脸色缓和不少,嘟囔地说:“可不,不就是来了个长得高贵俊美的公子么,用得着这么着迷么?”
原来那帮大姑娘小媳妇是去看帅哥去了,也不知道有多帅?
柳霁拔腿也想跟上,忽然想到,算了,现在我是个男人,还是个小乞丐,去凑热闹,着实有些突兀,说不定那帮大姑娘嫌我脏,还是别去破坏她们看帅哥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柳霁点头说:“嗯,我支持你,我也不去看,且等下次机会吧。”
说完大步流星的朝着出城的方向走去,很快便来到了鸡鸣镇的郊外。
她忽然看见远处有一座破败的山神庙,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干脆进去歇歇脚吧,也该吃中饭了。想到这里,她便抬脚朝那山神庙奔去。
柳霁刚推开虚掩的庙门,抬脚迈进,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动静。
一个粗狂的嗓门惊喜地道:“哎呀,来啦。”
柳霁心里一惊,脚往回一缩,扭头四处打量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业已晚矣。
只听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后,四个大汉出现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