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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困魂者(1)

《困魂者,矿难被困井下,幸遇困井下的多年亡魂指路,终于爬出生天》

余二娃记不清自己在黑暗中呆了多久了,惊恐占据了他所有的所有。死亡的感觉在黑暗中一直陪伴着自己。余二娃顺着井下的摸索,呼喊,希望能看到一丝亮光,一点回应。哪怕是一声呻吟,一丝喘息也好。

然而死一般沉寂。饥饿,恐惧。余二娃知道,没有活人了。一路摸过来,全是死人,全是死人。有时摸到粘乎乎的尸体压在石块之下,有的直接摸过来就是一只手。

余二娃这才回忆起当时井下塌方的情形。记得当时下井时,工头说今天煤产量要提高一半,如果你们都在下面磨洋工,工资就要减半。不许偷懒,这是余二娃记得最清楚的一句话了。

当然一起的老工人也表示过抗议,表示井下支顶的木头太少了,如果一味赶进度,可能会塌方。

包工头很恼火地说:安全,哪有绝对的安全,躺在家里的炕上是最安全的了。你们不晓得把以前支过的顶取下来支到你们作业的顶上面,在井下不自己注意安全,难道还要老板来保护你们么?

果不出所料,担心的事就是发生了。大家正在赶进度,拼命扛着十字镐苦挖的时候,忽然听到轰隆一声,井下开始塌方了。

只听有人大声呼喊,塌方啦,快跑啊,快跑啊。

大家丢下手里的家伙,拼命往外跑。

当时余二娃吓傻了,借着昏暗的油灯,只看到本来不高的井道正在呼啦啦地下石头。

余二娃一个迟疑,反应过来后,正欲也要抬脚向外夺命而去,却只听到前面段轰地又是一声巨响,砰砰,夹杂着人自成一体促地啊声,一阵煤烟灰迎面扑来,呛得余二娃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煤油矿灯也应声而灭。

余二娃呆呆立在黑暗中,茫然不知所措。

余二娃在井下摸索了很久,最后明白,迎接自己的是残酷的等待,那就是等死。身边都是死人。好多人都被压在土石方之下。

余二娃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死人一起在黑夜里过夜。余二娃明白很快自己也要和他们一样,躺在这里,在这里饿死,烂掉。

听说这井好多年前就死过人,死过很多人。听在这里挖了几年矿的人说,这个矿是一个废弃多年的老矿,就是因为塌方透水死人太多才废弃的。不过有人知道这个矿出煤,故而时隔几十年后,再次打开了这个废矿。听人们说刚开始清理这个矿时,挖出好多人骨头。

矿工们都明白,在井下,基本上是在哪里死了就在哪里埋,矿井就是一个天然的大棺材。

井下并不冷,可是余二娃一直在哆嗦,在害怕,知道死亡要来了,却不知死亡什么时候来,是最可怕的事。若是能重来一次,余二娃在想,也让我和他们一样来个痛快的才好。

这时候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年青人,不要怕嘛,凡是往好处想,往活路上奔。

余二娃惊喜万分,循着声音摸去,却摸到的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什么也摸不到。

那声音又在余二娃身边响起:你不要摸了,你摸不到我的。

余二娃哦了声:哦,是不是我们没有灯啊,你有火没有,我的灯熄了,我有灯,但是我没有火,你有没有火啊。

那个声音沉默了好久,又说:往你左手边摸过去,有一个死人,他荷包里有一盒洋火。你可以去摸过来把灯点着。

余二娃赶紧依其所言摸过去,果然,摸到一个一动不动的死人。往他怀里一摸,有一个烟锅。立即明白了,这是班组上爱抽烟的王大爷。

余二娃双手合十,向尸体诺诺地说:得罪了,得罪了,得罪了,王大爷,我借你的洋火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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