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日子里,少年便日复一日的到后山接受和尚跟道人的指点切磋。眼见着少年进步飞快,不曾耽误两人所教,佛道二人至今也不想退出教这个徒弟,所以对阿旷每日愈发严格,使得少年每日惨叫连连。但对于整个平和庄严的天竹山来说,师徒三人这点响动,犹如一颗小石子投进江湖般,了无痕迹。
悠悠仙境,岁月逝者如斯,昼夜平静。安详的菩提寺,除了每日的早课和晚课外,唯有罗汉院幽竹谷有欢闹般的生机。
“没错,小师弟,就像现在这般,凝神运气,使自己慢慢飘升起来。就如同我们每月下山运粮一样。”法净缓缓的给阿旷讲解道,罗汉院的众师兄弟也是在一旁屏气看着。
只见少年正闭着双目,神情凝重,身体好似一片羽毛般双脚离地轻飘飘的飞升起来。约莫离地三五尺时,少年兴奋地一睁眼,挥拳道,“小爷也终于可以御空而行了。”然而话音刚落,少年已是“噗通”一声摔落在地上,“哎呦,疼死小爷我了。”
“我就说么,这臭小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我这个师兄。”胖子法明眼见阿旷掉到了地上猛的喘了口气道,“还是让师兄来教导教导你,怎么御空飞行。”说着法明拂了拂僧袍,体内真元运转,那肥胖的身体缓缓飘浮了起来,随即胖子又开始向前缓缓的飘飞,只见得他掠出了几丈开外便停在了地上,撩了撩额头回道,“不行,不行,这御空飞行之术真元耗的太快,再飞行一段路非把公子我辛苦练成的元力用光不可。”
众僧闻言不由的大笑法明,明义更是开口喝道,“好你个死胖子,元力运完可以重新再练,怎得有你这般疲懒的。”
“哼,师兄你说的好听,那你倒是御空飞行,让师弟我瞧瞧,你能待多久。”
“你个死胖子,我跟你讲元力,你却又和我扯其他的,我看你是皮又痒痒了。”明义说着撸了撸衣袖,吓得胖子是赶忙窜到大师兄明志的背后。
“好了好了,你们俩个,没个三句就又是吵起来。”法正挥挥手道,“其实法明师弟说的却也不错。御空之术虽说日行千里,游遍千山万水,但真元灵力消耗委实太快。我们自是不说,像首座他老人家,寺中师叔伯们,只怕也只能全力御空几个时辰罢了。”
“听见没有。”法明得意的瞧了一眼明义道。
“法正师弟的意思是若是以后下山遇敌之际,这御空之术于现在的你我而言要慎用,免得到时元力耗完只能等死。”明志哭笑不得道,“还有小师弟你现在刚学会这御空之术,不可在运功时出声,使得真元一泄,又掉了下来。”
“知道了师兄,怎得你们今日有空一同来看我,莫不是这个月又到了下山运粮的时候了?”少年兴奋的问道。
“你就想着吃,我们过来是要告诉你,这两月不能下山了,再过两月,便是寺里四年一回的殿试。”胖子法明两手叉腰道,“我们过来是来看看你修行的如何,免得殿试上三招两脚被打趴下,丢了我罗汉院的威风。”
“嗳,法明师弟,出家人怎可想着逞凶斗恶,何况是同门师兄弟。”法净手持佛礼道。
“师兄,我这不就随便说说罢了。”胖子讪笑道。
“师弟,其实这死胖子说的却也不错,这么多年了,我罗汉院可是一次也未晋级过,你又不是不知道首座他老人家的性格。”明义在一旁皱眉道。
“我说你们到底再讲什么,什么殿试?不会像李老头那种酸秀才一般,还要科举考试不成?”阿旷疑惑道。
“小师弟你说笑了。”明志微笑着解释道,“本来我们佛门清修之地,每日便是参佛悟理,普度众生,却也没有什么殿试之说。盖因多年以前,隔神山大举入侵,涂炭生灵。最后我正派佛道几脉合力,终于将其击退。然而我佛门胜了却也是死伤惨重,皆因我佛门平日修身养性,与世无争,结果和隔神山大战时很多师兄弟都因为一念之仁或是交战经验甚少而死于隔神山凶人之手,所以如今师叔伯们为了防范未然设了殿试。”
“原来如此。”阿旷听得恍然,但又问道,“那殿试到底怎么个试法?”
“殿试每四年一回,分文试跟武试。文试考核佛法悟理,武试便是考核佛法修为。”法正解释道,“对于我等来讲,文试确也还好,只要每日勤修佛理,还算能解答。关键便是这武试,由各个院内弟子参加同台对比,我们罗汉院已经四届没有入过决赛围了。”
“怪也只能怪我们自身修行不努力,虽说我等不应逞强好胜,但说起来倒还真是丢了首座的脸面。”明志这话出口,众僧皆是低头苦叹一声。
“师兄,这其实也不能全怪咱,谁让大多数师兄出了家之后就去了别的院修行,使得我们罗汉院人丁稀少。”胖子在一旁抱怨着。“只有大师兄你苦苦撑着,不过话说回来,师兄你到底练到第五层了没?”胖子这话一问出口,众僧也不由紧张的望着明志。
看着众僧期待的眼神,明志也是满脸的无奈,“我也想啊,奈何这么久了,就是一直突破不到第五层。”
“阿弥陀佛,一切因缘皆有定数,不可强求,众位师兄弟切莫着了相了。”法正手持佛礼,一暄佛号道。
“师弟所言甚是,机缘到了,我自当突破。现如今还有两月有余的时间,我们还是好好修行,争取不让首座颜面尽失。”明志说着又对阿旷言道,“小师弟,首座如此看重与你,而你又是福缘深厚,定要在殿试好好努力。”
“放心吧,师兄。”少年满不在乎的拍拍胸口道,“到时候小爷定把其他三院的和尚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
“就会空口说大话,若你真能打得他们跪地求饶,待到下山之时,本公子定当鸡鸭鱼肉好酒伺候。就怕有人到时侯反被人打得哭爹喊娘。”胖子出言反讽道。
“行了胖子,只要到时候你自己别被人打得像猪头一样丢我罗汉院的脸就成了。”明义一出言,胖子法明立马像阉了的菜一般没了响动,“师弟,这两月好好修行,待到殿试之后,即使这死胖子不请你好吃好喝,师兄我请你。”
“放心师兄,到时殿试大比,我定比这死胖子厉害。”少年说着得意的瞧了法明一眼。
“你...好你个臭小子,咱们走着瞧。”法明一指少年道。
“果然还是小师弟最豪气。”明义笑着拍拍阿旷的肩膀道,“如此,我们便也回去了,大家师兄弟一起努力。”
“臭小子,我说你怎么这么笨的,臭老头这招大悲掌已是练到虚实难辨,刚柔并济的境界。一招既出,你要么躲闪,要么硬接。但以你现在的水平,躲闪不及,硬接的话老秃又可以化实转虚以柔克刚,或仗掌力刚猛硬吃你一掌,无论如何你都是输。但你不可像刚才那般犹豫不决,切记,比武斗法,临场对敌之时最忌于此。若老秃是你的敌人,你本只要受点轻伤也变得命丧黄泉了。”酒舒道人对着倒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少年恨铁不成钢般说教着。
“呸呸呸!”倒在地上的阿旷使劲吐了几口吐沫,抹了几把脸后无奈的苦着一张脸问道,“那师父我该怎么办应对这一招?”
“怎么办怎么办,你就只会问怎么办不会自己思考?我要你这傻小子还有何用?”道人气的来回踱步,“本事都是臭和尚教你的,你连自己会的本事都破不了,你还会什么,就知道整天吃。”
“哈哈...酸酒虫怎么样,这一次又是我胜了。加起来这些天我胜数已经超过你两回了。”逍遥佛爷坐在竹旁的乱石块上欢快的讲道。原来确是一僧一道这些日子倾心教导少年却又不甘寂寞,纷纷跟少年动手斗法,看阿旷在谁的手下撑得时间长,这些日子细细算下来却是佛爷多赢了两回。“如此一来,这最后的小半坛酒可就归我了。这一月禁山可馋死佛爷我了,连酒都没得喝,肉也没处吃,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算了,今朝有酒先醉今朝。”说着佛爷举着酒坛“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看的一旁的道人是连咽口水。
“都是你个臭小子。”道人瞪着双眼,烦躁的拨了拨下巴上的胡渣,“若是你熟习云浮鬼手,方才跟大悲掌结合阴阳相济,那老秃的手段又岂在话下。万事万物,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必要阴阳相生,刚柔结合才是康庄大道。若是你可将我跟老秃教你的本事相结合...算了算了,我真是被你气糊涂了。”道人说着拍拍额头,“你若能到那个地步,只怕已是超越我跟老秃,都可以开宗立派了。”
阿旷在一旁低着脑袋不敢搭话,毕竟这两个老酒虫看着对方喝酒自己没酒喝内心犹如猫爪痒一般难受。上一次道人赢的时候喝酒时,自己可是差点被大和尚打个半死。何况现在已是禁山之时,守山大阵时时开启,道人佛爷皆是不通此阵,硬闯此阵下山吃酒定会让戒律院的首座发现,到时佛爷的下场更惨。所以这最后的小半坛酒喝完,只怕佛爷道人要憋上一段时日了。
“好酒!”只见那边的佛爷已喝光了酒坛内的最后一口酒,随即便是跳下石块把酒坛往那崖外一抛,哈哈大笑的来到道人身旁,“怎样?酸酒虫,没酒喝的滋味不好受吧。”
“哼!”道人也不去理他,径自冷哼一声走到一丛细竹底下盘腿而坐,“臭小子,你现在也算学到了我跟老秃几分本事,只不过你根基尚浅,还未把两家本事融会贯通。记住,天下一切道法妖术,根本还是灵力元气,你若元力精深,最普通的道法一经施展也是威力无比,反之亦然。而武学招式,重在实战,对敌之时灵活应变,不然你便是学习了再多的本事不会应用也是枉然。”
“酸酒虫这话说的在理,臭小子你福缘深厚,修行元力起步就比别人快,不用过多分散精力。当务之急便是增长临敌经验,所以我跟酸酒虫才日日苦练与你。待日后你化炼了那妖兽内丹,再自己苦修灵元,却是省了常人一半的功夫。”看着少年从一开始的苦闷脸上转向得意,佛爷又道,“臭小子,如今日日由我和酸酒虫这天下难寻的高人给你喂招,再过些时日便是殿试了,那些比你入寺早多年,菩提心法已突破到第五层的和尚暂且不论。只要是功力在此之下的,你碰上若是输了,丢了佛爷我的脸,说不得佛爷到时候怎么收拾你。”
“啊?”少年的神情转瞬又是苦了下来,“寺中的师兄弟高手如云,这我怎么打得过,何况大师兄他们不也是多年未胜了么?”
“赢不了也要赢,不然你就给我死在上面算了!”佛爷闻言便是猛的一通怒吼,吓的少年在原地发抖。
“不错。”坐在竹底下的道人抚掌应声道,“虽说佛门教人与世无争,但是阿旷,教了你那么久,你若连这点本事也没有,那也不配做我们的弟子。自从这殿试以来,你罗汉院便没出彩过,如今我们悉心教导于你,你便不为了我,也要为了老秃增点光彩。”
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热烈,婆娑的竹影下,写意的乱石旁,一僧一道或坐或立,逍遥出尘,唯有那少年低头明志,紧握双拳。轻风吹过,卷起崖外清雾,平静惬意之中,燕喃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