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山,五大地域之中七十二洞天福地之一,其高八百二十四步三尺九寸,高纵入云,陡峭险峻。在山巅之上,却建有无数座庭宇楼阁,隐没与紫气雾云之中,远远而望,宛如画中仙境。
清晨,山脚下的竹林中,白茫茫的雾气还未消散,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慢慢行走于竹林中,周围雾气浓烈,却因这二人的行走,无风而动,自然分出一条曲折的羊肠小道来,直通天玑山的山门。
这二人,一个穿着一身破旧的青色道袍,六十岁上下,下颚长着一缕花白的山羊胡,左手拄着一个黑布幡子,上面写着“指点迷津”四字,右手拄着一个竹竿,不时点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另一人,年龄则只有十七岁上下,剑眉星目的,也算是长相不俗,只是肤色特别黑,跟一块黑炭头似的,而且两眉之间却如女人一般,长了一颗殷红似血的美人痣,瞬间让整幅脸庞多了一丝邪邪的气质。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算命道士的后面,穿着一身粗布短褐,洗的干干净净,肩膀上背着一个包袱,闪着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满脸惊奇地向着四周眺望,他的身后,一只大黄狗屁颠屁颠地跟在最后面。
这二人,便是离开赵家庄的林南跟常四仙。
林南抬头望着高纵入云的高山,心中忍不住深深被造物主缔造万物的本事所折服,更被山中建造庭宇楼阁的修士们所折服,他在赵家庄时,就以为周扒皮盖得一座七进七出的大院子是顶好的住所了,这种恍如画中仙境的山中楼阁,还真是连想都没想过。
“伢子,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总窝在赵家庄一辈子就都毁了,只有拜入山门学得仙术,周游列国俯览苍生,才是不虚此行!”
常四仙高扬着脑袋,点着下巴的山羊胡须,一脸开过世面的骄傲模样。
林南不觉深为自己之前的眼界太低而自惭形愧,听着常四仙的话大为点头,学着曾经看过的一本书上的诗词,感叹道:“对对,如此佳境,造就如此气势万千的空中楼阁,真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能人背后有人弄!”
常四仙听后一个啷呛差点跌倒,忍不住插嘴骂道:“你个棒槌,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能人背后有能人,不是能人背后有人弄!被人从后面弄,那叫成何体统,学艺不精,就不要出来瞎嘚瑟!”
林南悻悻地吐了吐舌尖,被羞了个大红脸。
常四仙也抬头高看了一眼天玑山,脸上突然涌现出一股不知名的意味,好半响了才重重地叹口气,心里好像有难言之隐不得发泄,不过这些都不是林南所能猜度的了。
“伢子,天玑门的令牌带着了吗?”常四仙收起了脸上的情绪,转头问道。
“带着带着,喏,这儿呢。”林南从包裹中掏出那块,上面写着“天玑山洞天福地”七字的玄铁令牌,递给常四仙。
常四仙接过令牌,挥手扔上了天际,令牌闪着一道幽光,画着一道抛物线钻进了云端之中,再没有落下来,常四仙这才说道:“伢子,天玑山到了,贫道就送你到这儿,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记得,修仙资质虽然很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毅力,你天资卓越,若是没有毅力,这仙也是修不成的!”
林南看常四仙一脸的谨慎郑重,倒也收起了玩乐心理,重重地点点头,道:“老神棍放心吧,这些我记下了,若是我真被收入了天玑门中成为了修士,必会坚持不懈的!”
常四仙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满意道:“不错,有这恒心我也便放心了,伢子,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只要记住一句话,你这辈子的任务任重而道远,一定要坚持下去,成仙之路是或许所有修士们毕生的终点梦想,但你的终点,则是远远不止如此,你一定要明白!”
林南有些不明白,道:“怎么,成仙之上还有更高一层吗?”
常四仙神秘一笑,仰天抚须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伢子,你可莫要忘记贫道对你的批言就行,有朝一日,你必会全懂得,还有哦,你还欠贫道几十年的阳寿,可莫要忘了。”
林南忍不住深深地鄙视了他一眼。
常四仙的批言,林南自然记得,什么额头之上各长龙角,是帝王阁,什么两眉之间若是开了天眼,连阎王爷都得怕他,这句批言林南惦记了十七年都没有应验,没想到这个神棍居然又提起来了,
再一回头,常四仙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林南肩膀上的林娘缝制的包袱,也不见了踪影,包袱里除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外,还有一个烤的喷香的兔腿。
“你妹的,你这个畜生,把我的烤兔腿给老子还回来!”
林南使劲跺了几脚,心里刚刚才对常四仙的淳淳教导有所引起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可是竹林中静悄悄的,除了受惊的几只飞鸟鸣叫了几声外,再无一丝回声。
常四仙一走,寂静的竹林中只剩下林南自己一个人,弥漫在竹林深处的瘴气也没有了压制,开始隐隐向林南的方向弥漫而来。
林中瘴气含有剧毒,是天玑门守护山门的第一道天然屏障,这是初进竹林时常四仙特别嘱咐林南的,只有身有天玑门的入山令牌方能安全进入。
可是如今令牌被常四仙丢上了云端,林南突然发现,自己现在除了向上攀越之外,再无后路可退。
林南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被人骗上贼山的念头……
天玑山陡峭险峻,只有一条山路能蜿蜒向上攀行,山路上堆砌着一条条青石阶梯,相互堆叠着一直蜿蜒到云间,不知道有多高,像一道天梯,要想到达天玑山山顶,除了爬这条天梯外还再无别的道路。
这就是天玑门对于门徒的第一道测试——爬天梯!
当然,若是北邙地域**奉着天玑门的各大家族的子弟,就无需考核这第一道测试,毕竟他们那些富贵生活中出来的子弟,很大一部分人是没有那个毅力和决心能通过这第一道测试的。
而林南,显然不在此列,所以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天玑门的考核流程走。
林南吸了吸鼻腔,回头看了看快要弥漫到跟前的毒雾,叹口气没办法,只得开始顺着这条天梯,一步一步往上爬。
大黄狗也颇有人味地抬头看了一眼高纵入云的天梯,呜呜叫了几声,似乎也惧怕这一道陡峭入云的天梯,奈何林南丝毫不体谅一只狗的苦衷,他自己一个人的闷声向上爬,大黄狗只得满心不情愿地跟在林南的身后,也攀爬上这截天梯上。
初升的太阳驱慢慢散掉竹林中的瘴气,微风也逐渐吹散开山间的薄雾,几声鹰鸣猿啼响彻在山林叠嶂之间,微风轻拂,云烟缥缈,高纵入云的天玑山中,两个身影宛如蝼蚁一般在山间小道上缓慢地爬行。
整整一天,林南也不知他自己攀越了多少里的阶梯,走的双脚都起了血泡,走的全身上下没有了一丝力气,最后不得不靠双手攀爬,才一阶又一阶的继续往上爬。
回头看看,半腰处淡薄的雾气挡住了视线,已经看不到山脚了。
大黄狗就落在林南的不远处,它的情况比起林南来看起来还要更加悲惨一些。
它本来就是一只畜生,虽说是长了四条腿,但是哪有林南这么个小大人的体格健壮,再加上几天之前在林南的家里与一只母牛“搏斗”了四个时辰直至脚软,这几天还一直没回复过元气来。
今儿个又攀爬起这么高这么陡峭的天梯,此刻大黄狗的整个四肢连同肚子都累瘫在地上,连长长的舌头都耷拉在外面,已经濒临与垂死挣扎的状态,林南每上一个台阶,大黄狗除了全身用力之外,连狗舌头都得使劲舔着地面才能上一个台阶,那场面极其悲惨让人不忍直视。
林南心里早已经把常四仙骂了个狗血喷头,早知道进入天玑门还要爬这么高这么陡的天梯,就在山脚下先把他娘包上的那条烤兔腿先吃喽,搞得现在肚中饥肠辘辘,四肢无力,爬起天梯来就像在挣命一般。
他有心想要放弃,但是一想到在家中正受到周扒皮压榨剥削的爹和娘,林南只得咬咬牙关,抡起膀子来继续卖命攀爬!
足足一天一夜,又是这么过了!
林南的两只双手此时已是鲜血淋漓,甚至指尖都露出了一小段森森的白骨,四肢着地彷如猪狗,鲜血星星点点地铺满了天梯一路,但是他依旧一脸的倔强,丝毫不服输的顺着天梯继续艰难地匍匐爬越。
至于他身后的大黄狗,已经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它的惨状比林南还惨,这才两天,全身的黄毛已是掉了一半,四个爪子都被摩擦的没有了一点指甲,就靠着一条狗舌头使劲舔着地面,这才顽强地跟在林南的身后,哪里还有点昔日**母牛时候的彪悍模样。
一人一狗,皆是已经达到了身体强度的最大限度,现在仅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在顽强地爬越!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南感觉自己的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一条陡峭的山路也变得越来越漫长,双手在爬越山路时都开始感觉不到了一丝疼痛,他知道,他自己快要累死了。
连续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的爬越山梯,他已经到了筋疲力尽的时候了,甚至是他的生命也到了枯竭的时候了,朦朦胧胧中,林南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眼前,飞扬着道袍飘在半空中,徐徐而来,跟一阵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