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广袤无垠的深山,淡黄色的月光将它衬托得有种厚重而宁静的感觉。夜晚显然不适合进山,倒不是因为有多危险,而是在于——休息的时候就要好好休息嘛,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啦,不论是战斗还是修炼,都得在精神状态极好的情况下才最有效呀,磨好了刀砍柴才能更快嘛对不对?——某人就是这么在三人鄙夷的目光里丝毫不知廉耻地解释。几人围着一堆篝火烤着野兔,都说吃一堑长一智,这回他们极聪明地带了盐巴有备而来。这世上确实有辟谷丹,一粒可抵凡人三天果腹之需,并且曾经在大陆上被广泛地推广,妄图取代种类繁多的食物。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最终它还是因为口感问题败下阵来,被冠以“丧尽天良灭绝人性”的名头,除非闭关苦修者,否则很少人吃那个。
盐巴撒在烤的金黄的兔腿上,“滋滋”的声音伴随着一股宜人的香味,让几人食指大动。凌零一边撕咬着有些烫的兔肉囫囵吃着,一边翻看着图录。傍晚时候叶飘红给他讲了很多关于妖兽的常识,结合着图录,倒也了解了不少,比如说这豫州西北方向的万里深山里头,最多乃是一种群居性妖兽碧眼妖狼,一阶巅峰妖兽,动辄数十上百只出现,凝元修士见了也要暂避其锋。
如今修行界,人类修士由于在功法上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修为境界划分较以前复杂了许多,但妖兽却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从古到今还是那么点级别,分为一阶到七阶。一二阶妖兽对应的是修士炼气期的修为,三阶四阶的约莫与凝元期修士实力相当,五阶妖兽有虚丹的战力,六阶相当于真丹期,比如凌零上次遇到的豺狼就是六阶巅峰的实力,论战斗力与叶飘红旗鼓相当,会死在她手下实在是天意使然。
而妖兽超越了六阶之后,便要经历化形之劫,实力从此与化形前有了天壤之别。
而凌零现在要用来练手的妖兽,正是这大名鼎鼎的...一阶妖兽。他战斗经验极少,除了肉身算是强悍,灵力稀薄的可怜,神念也是微弱得很,所以只能先找一阶的开始练。其实若论实力,除非是天赋血脉之力极变态的,否则不到三阶甚至是四阶的妖兽很难对他造成太大的威胁,但是那样一样就没法修习武道和术法了,而是在用肉身蛮力跟妖兽死磕,毫无技术可言,又怎么可能进步?战斗虽然是最好的修行,但是对道法而言,却必须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也就是熟练的过程。
道法是什么?武道和术法的合称。如今是法体双修的时代,术法已经和武道渐渐融合在一起,相辅相成,才能最大化的发挥修士的力量,这力量包括了肉身灵力和气海丹田的灵力。道法正是衡量修士战斗力的标准之一。
不论是功法修为还是境界法器,两个完全相同的存在,依靠什么来决出强弱之分?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对力量的控制,控制的技巧,便是道法。假如说修士运功一周天的灵力强度为一百,在不施展道法、没有法器加成的情况下,所谓的“全力”一击,只能用出强度为十的威能。必须要通过道法,才能把自身的力量发挥出二十、三十乃至于九十、一百,甚至于有些极高明的道法可以与修士完美契合,能够超越极限打破枷锁,发挥两百、三百的威力!
似凌零这般空有强大肉身,神魂能够调动气海丹田灵力却极少的人,面对同阶修士,必须要在道法和法器上有过人之处,否则难以取胜。武道和术法的结合使用,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简单叠加,产生的效果是爆炸性增长的。所以修为越是高的修士之间,所差那一丝修为境界带来的实力差距越是巨大。
凌零由于无法吸纳灵气,所以灵力来自于服用丹药,但是服用丹药产生的灵力是在肉身血脉之中,而不是像冥想那样囤积于气海丹田之内。这就导致了几乎所有药力产生的灵力都会被血脉吸收,用来洗炼肉身,这正是凝元期中的“混元”。凌零只有先不断得服用丹药锻炼肉身,直到把肉身力量堆满堆爆堆到凝元期的极限,此时由于凝元期境界上的限制,肉身已经无法吸纳更多的灵力,气海丹田才有机会吸纳有利于血脉中没有被吸收的灵力壮大自己。这就像是养了两条宠物,它们抢食吃,由于凌零这个主人的无能,弱小的一方只有等强大的一方吃饱喝足再也吃不下了,才有机会吃到食物。气海丹田的成长,便是凝神的过程。凝神圆满之后,神魂饱和,方可引来阴火之劫,也就是结丹期的丹劫,度过此劫则神魂凝固,成就虚丹。
所以说凝元期其实就是为了凝固神魂增强神念,实力或许是要依赖于肉身,但是要突破境界的壁障,终归是要看神魂的强度。当然,凝神除了吸纳灵气冥想外,还有一个增强的办法,这便是修习道法了。道法是对修士灵力的控制法门,包括了肉身的灵力和气海丹田的灵力,但是这控制法门的最终决定性因素还是落在神魂上,如果说道法是控制力量的办法,那么神魂就是控制这件事情本身,如果一个人神魂强度很低,那么即便会再高深的道法,也无法发挥威力,因为作为控制这件事情的本身就会难以进行,又如何谈论控制得精妙不精妙呢?
总而言之,凌零不管是出于要变强的角度思考,还是为了简单的凝神圆满,修炼道法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必须去做的事情,也是他增强神魂加深控制的途径,正所谓道法是技,熟能生巧。所以战斗就是他接下来主要的修行内容了。徐延年和叶飘红倒不是不能给凌零当作战斗修行的对手,但是这两人从骨子里来说其实都是嗜血好战之人,在他们看来,指导哪有真刀真枪地从血液中得来的经验宝贵?
凌零憧憬着自己未来的道路,心情没来由的澎湃起来。先前徐延年已经把万里流云剑谱给他了,一枚玉简中也是留了鬼影虚步的法门。没有想象中手把手地传授经验,在他看来,教只是一个灌输知识的过程,给凌零看到了就行了;至于要会,那就得他去实战中领悟。想来对着于炼气期就悟道的凌零来说必然也不是什么难题,道法道法,终究还是为了接近大道的一种办法罢了。虽然凌零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从那连通天地的石碑上悟了什么道出来,但是悟就是悟,这是境界上的超然。
...
叶飘红想起白天的事,尚在心疼自己的晶币,说到底她的钱那也是冒着危险拼搏出来的,虽然杀的并不限于妖兽——其实实力强的人都这样,杀妖,哪有劫杀修士赚钱,虽然风险大,但是收益也大,所谓劫杀,除了劫,自然还是还是要杀的。她愣愣想着那长刀和小剑,心里猜测不断,她方才不甘心的又用神念去探测凌零藏在怀里的十字小剑,遗憾的是依然没办法穿透那油腻的黑色表层。那把长刀她起码还能看出来里面的法阵禁制,九道完整九道散乱交杂,虽然还是想不明白奇异在何处;这黑色小剑的神秘就更是让她心痒难耐,心中不断想着凌零这个所谓的悟道天才究竟看出来哪里有玄奥。苦思冥想不得解,终于按耐不住好奇心,转过头对凌零笑了笑,问道:“白天我看你对那一刀一剑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如说来听听,尤其那柄小剑,我倒是真有些看不出它深浅。”说着又想到自己那三十八万晶币,不由得又是一阵肉痛,不过好奇心作祟,她强压下心中对晶币的不舍。
翠儿听了这话也是眼神一亮,那柄小剑...因为看不透,确实是很有些让人难捺好奇心的感觉。
凌零还在思考以后打到的妖兽能不能吃的问题,愣了下反应过来,从怀里摸出那把十字小剑,对着火光一照,得意洋洋地道:“你们当然看不明白,要看明白了,还能是宝贝嘛?”心中暗自窃喜,之前还有些摸不准,现在看来,肯定是个好东西,真丹修士都看不明白呢。
“你究竟从上面看出了什么?我的神念没法穿透进去。徐延年,你能看出来吗?”
“你都不行,我怎么可能行。”老男人光棍得很。
叶飘红表示赞同地点点头:“如此说来,只有悟道之人才能领悟了。”她眼光里透着些莫名的兴奋看着凌零,“臭小子快说,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凌零见她如此心切,愈发得意起来,语气阴阳怪气的像在唱戏般说:“你们看!它有什么特点?没错,就是黑!就是旧!又黑又旧!”
几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凌零接着咏唱:“它是如此之黑,黑得平凡之中带点卓尔不群;它是如此之旧,旧得邋遢之中不失高贵优雅!”他越说越激动,所以听起来声音都在颤抖,“这么一件小小的事物,却能把超凡脱俗的黑与旧如此完美地结合!就连你们都看不透它,就没有想过,它很有可能——不,它肯定是一件远古神器流落在凡间,就等着我这样天之骄子一般的伯乐前去把它发掘出来啊!”说着得意地笑了起来。
叶飘红没来由的感觉嘴唇有些干,这种情况在她翻遍了储物镯都没有找到葡萄的时候愈发燥起来,故作镇定地问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门子的天之骄子,更不想知道伯乐又是谁,我只想问你,那把内部禁制坏了一半黑刀,你有在上面看出名堂来吗?”她眼眶有些红,说话有点急切,所以听着有些模糊。白天买那把刀的时候她就把它看得一清二楚,除了禁止坏了一半外就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的九禁制法器。但是那一刻凌零脸上那种了然的神色、那种果断的态度,让她毫不犹豫就选择了相信这个年纪轻轻就悟道的少年,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将来的悟道之路!可是此刻,她心中的那久违的担心、期待、紧张、害怕的感觉一股脑涌了上来,溢于言表,双手无力地抱着自己的肩膀,让她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可怜的样子,就像是在等着被什么神圣伟大的东西审判的小羔羊。
“什..什么...什么禁制?我当然看不到禁制啊,可是你不觉得它…黑的非常有诗意吗?”
凌零那理所当然的表情在叶飘红眼里是如此的讥讽,犹如一场噩耗,让她的心坠落谷底,以至于让她的声音听着也是同样的微微颤抖带着哭腔并且激动似乎在强忍着什么。
“二十万晶币......二十万晶币!我攒了那么久呜呜呜...结果就变成一把只能放炼气期术法的破刀,和一块看起来又黑又脏又恶心的除了看不透以外没有任何用处的烂铁?!!”
她一手捂着脸,一手高高扬起。
“你这个骗子!”
凌零惊恐地看着那突然出现并且越来越大的洁白手掌——握着的那个特大号的铜锤。
“铛!”一个身影抛飞了出去,砸在地上后犹自滚了两下才停下来。叶飘红尤不解恨,如同女武神一般拎着铜锤赶将上去。
凌零摔得七荤八素,赶紧爬将起来:“冷静!叶姑娘,冷静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看着那袭鹅黄在自己身前停下,凌零松了一口气,“叶姑娘你听我说,其实...”
“铛!”
余音绕梁,彻夜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