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芷点了点头,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是轩辕族的人。”帷帐后没有声响,殷子辛道,“明日你只要出城迎敌,有你在他们自然不会大开杀戒,只是这件事不要让她知道。”
“好,事成之后。你需要给我一笔钱让我带她离开。但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把这个交给她。”杜云芷把那个木匣子交给殷子辛,“不是负担,我只是希望她可以留作纪念。”
我一觉醒来天已大亮,今日是两军交战之时。而我竟破天荒睡了个懒觉,真是该死。住的地方离城门并不远,我来不及梳洗急忙赶去。
牧野城仿佛成了空城,大街上没有一个百姓,我知道他们统统被转移到了后方。没有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方被鲜血泡软的土地头一次这样安宁。
我飞身跃上城墙,城上插着的殷字旗威风凛凛,与之同样威风的还有朝歌的大将军。他没有在城下迎战,而是与小美一起站在城墙上观战。
小美看到我,万年不变的冰块脸是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我摆摆手,“安眠药这种东西,我早就免疫了。”
这话说是说,可从今天早上的情况来看,下药的人估计是想让我睡个七八天。
“杜云芷呢?”看热闹怎么少的了他。我四处张望,终于在在城墙下发现了一身戎装的他。
我揉了揉眼睛,看了下身边的大将军又望了望城下的杜云芷,“小美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这次迎战的确实是阿芷。”小美扶着我的肩,认真道。
我抿着唇,不再说话。
西岐的军队上万人,而杜云芷身后只有三百精兵。
这场仗打得有点滑稽。
杜云芷没有戴面纱,敌军将领在看到他面容的一刻几乎要下马跪拜。一模一样的容颜,另一个人却在遥远的西岐。
轩辕族禁止自相残杀。若是他们念及族人情分,这场战争便可避免。若是他们执意攻打,那么以后的战争就都避免了。
杜云芷笑了笑,无论他是死是活,这座城是存是灭。西岐的那方都是做了亏本买卖。
殷子辛手中的王牌不是有苏妲己,而是他。
两方队伍都没有动,他们在等一个指令,因为早在杜云芷出城的那一刻便有人将这一情况飞鸽传书到了西岐。
烟火冲上云霄,撒向尘世万点银辉。这一瞬,嘶喊声轰然迸发,压抑已久的杀意席卷这方天地。
杜云芷对着我微笑,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我第一次看到他真实的面貌。他很俊美,那种感觉就像我在往生海上看到的点点蓝色萤火,美得梦幻,美得遥不可及。
我想再也没有人可以笑的像他那样无邪。
这场战争确实惨烈。杜云芷手下的三百精兵以一敌十,杀红了眼。与之相反他却心不在焉,甚至打起了瞌睡。
敌军主帅并未出场,带头的小将看到对方如此反觉有诈。于是下令保存实力,边打边看。
本该速战速决的一场,生生从早晨拖到下午。
杜云芷的手下一个个被杀,敌军也损失大半。
我向小美提议开城增援。谁知,他冷着一张脸并不理睬。再看城头上守卫的将士一个个在观战。
寒意涌上心头,我被小美拉住不能下去。城下只余一人,就是杜云芷。
“开城门,求求你,开城门!”
我的低声哀求变成撕心力竭的吼叫,但城头上的将士都是小美的亲兵,奉了死令,就是不开。
就连杜云芷似乎也不期望城门会开。
战场上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方是伤痕累累的男子,一方是金戈铁甲的将士,还有一群将士们坐在城头,面面相觑。
杜云芷一人孤身陷入重围,身上的伤口数不胜数。杀了多少人,上百还是上千。透过模糊的双眼,我看到十六的月亮依旧是那么圆。
月殇,这个秘术以月华为媒介。只是杜云芷在下面,我在杀敌的同时也会灭了他。
殷子辛觉得心口一阵刺痛,怀中的紫衣女子手拿匕首刺入他的胸口。城头上的将士乱作一团。而她却趁机跳下城墙。
杜云芷的一身战衣被血洗得殷红,在这场战争中首先崩溃的竟然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他们以盾牌兵挡在前方,然后出动了弓箭手。
箭从我脸庞划过,落地的瞬间杜云芷将我揽在身后,于是万箭穿心。
没想到我的到来不是帮他,而是加快了他的死亡。
“妲妲。”他的手拂过我的脸,“你不要怪他,这场戏一旦上演就不能停手,我的死会让姬发无法再次攻打朝歌。”
我用力点点头,“杜云芷,我们回家。”
他的目光像透过我看一个不存在的人。金色的眸子映着满天星光,却再也无法泛出温柔的笑意。
月色下,紫衣女子面色苍白,长长的伤口从眉心蜿蜒至耳后。一张绝色的脸诡异可怖。手指弯成复杂的印加,朱唇念念有词。
战场上陷入一场巨大的恐慌,所有的人开始自相残杀。寂静的夜里,血肉横飞。
城门大开,我抬起头,殷子辛并没有离去,他的身旁站了另一个女子,锦衣华服,狭长的凤眼睥睨一切。
我抱起杜云芷,轻声道,“我们回家。”
牧野城在那次战争后又恢复了往日的安宁。我坐在书案旁,读他给我写的信。
他不是什么轩辕族的人,只是一个人在往生海的倒影,夏天是阳光最烈的时候,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苏醒。
阳光最曼丽的时候,也是影子最快乐的时候。
他留给我的是一个荆棘凤冠,以及一副画了我背影的画。月光从窗外映入,我缩在椅子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我看着地上黑黑人影,眼泪就这么落下来。这个夏天,真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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