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阳石府的宅院很大,乃座北朝南的五进府邸,除了正院和东西厢院外,四周还建有不少的雅苑厅斋,当中更是包含得有一座花园和一个演武校场。
此时,府中仆从家丁似乎都在饭后小歇,所以院中显得有些安静,而那阴霾的天空,也开始挥洒它蓄积已久‘小情绪’,斜风细雨缓缓的飘向大地。
石宇胜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大龙,跟随着他父亲走出了西后院。
“它救喽你的命,我不会让它死。”可能是猜到了石宇胜的担忧,走在前面的石德易随意的说道。
这句话说得风清云淡、理所当然,却似乎透露着一些别样的意味。
石宇胜抬头看着他父亲的背影,沉默不语。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似乎总是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自己,或像今日这般立身于前,为自己遮风挡雨,而自己的内心深处,好像总是在躲着他?
父子二人就这样在清风细雨中走着,不快不慢,不急不燥,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心事,谁都没有再说话。
而那如烟如雾的小雨珠,也乘机悄然的浮上了二人的发髻,轻柔缠绵凝结一片,晶莹如霜。
再往前走便是东偏院了,石宇胜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带自己来到这里,不是说爷爷有东西留给自己吗?难道那东西还放在祖宗祠堂?
尽管心中有疑问,但石宇胜也并没有多问,而是继续跟着父亲一起跨入小院,推门进到了祠堂内。
对于这个祠堂,他没有太多的感触,一来是家人曾经严令他,不准在这四周耍闹,二来是在一年当中,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打开堂门祭祀,所以他很少到这边来。
这祠堂尽管修得不大,却胜在清静庄严,灵台之上供奉着的牌位也并不是很多,除了他那已故身亡的大伯,以及他爷爷的父母之外,最高处还摆有几尊较大的牌位,只是长年用红布盖着,看不到上面供奉的名字。
石宇胜也曾问过他爷爷,为什么要用红布盖着那几个牌位,他爷爷只是告诉他,那些都是他们家的先祖,让他诚心祭拜就好,其余的却不肯多说。
二人进入祠堂之后,石宇胜在父亲的指引之下,先行了叩拜敬香礼,而后他父亲又示意他继续跪着,不准起身,他也只得乖乖遵从。
之后,石德易默默走到灵台一侧,手上不知触碰到了哪里,灵台之上最高处的牌位下端,便弹出一个小小的台架,台架之上则放着一个红木小盒。
石宇胜正惊讶着,石德易便将那红木小盒取下,恭敬的拿到手中,来到灵台前,叩拜还礼之后,这才将小盒郑重的交到石宇胜的手中,言道:“老爷子以前交代我,如果你身体出现反常情况,就让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他原本预计应该是在你十六岁左右,没想到提前喽四年。”
石宇胜看着手中的木盒,又悄悄的瞄了一眼父亲的神色,见他并无其他嘱咐之后,这才轻轻打开小盒,取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张有些泛黄的旧羊皮,上面记载着十几个人形图案以及一些注解,而羊皮的上方却清清楚楚的写着八个大字。
“幻玉灵体,金白赤青”
石宇胜猛然间抬起头,神色惊异的望着父亲,这几个字一看就意义不凡,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父亲这么郑重的将东西交给他,想来应该还有什么其他的交代才是。
然而他却又猜错了,只听石德易淡淡的说道:“你不要看我,我也不晓得这是啥子东西,只是老爷子交代,这东西只有你能看,所以你就留着,自己慢慢看。”
言罢,他就自顾自的迈步往堂外走去,留下了祠堂内一脸茫然的石宇胜。
这就完啦?搞了半天就是稀里糊涂的塞给自己一张旧羊皮,啥子交代也没有?这是弄啥子叻?
石宇胜看着手中的羊皮,回想着父亲刚才的话语,其中的意味似乎也已经表明,他爷爷早就知道他的身体有问题,而这张羊皮难道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
他有些疑惑的喃喃道:“幻玉灵体,我?”
。。。
。。。
魏云国西北部,黄土连天,风沙盖地。
这地方远离沧海,地势较高,终年晴多少雨,所以四周看起来有一些荒凉。
此时,黄土古道上,有两个人正一前一后跨马而行,他们头上都戴着宽大的防尘斗笠,身上都裹着厚厚裘衣,黄沙遍布了二人的全身,显得有些风尘仆仆。
而他们前行的方向,则正是那号称中州西北门户的燎散关。
前行中,身位靠后的那人突然开口问道:“将军,如今燎散关的守将是蓝家的女婿蒙玉,我们路过此地,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
“阿亮,我已经卸甲多年,再说这趟只是回家祭奠父母,没必要经这些繁文缛节,我们直接过关,明日就可以赶到终归山。”
说话这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而他也正是石宇胜的爷爷---魏云国前镇州将军石震。
而那问话之人,则是他以前军中副将胡亮,也就是石宇胜父亲口中所提到的那位胡亮叔。
石震与胡亮,二人相交莫逆,是曾在军中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知根知底,荣辱与共。
而当九年前,石震毅然辞官归隐,胡亮也毫不犹豫的选择继续跟随,这份忠义当时就感动了不少人,所以石家人都敬他如亲叔父。
早在半个月前,他们二人就已经从巍阳城出发,先向东北方向行了七百多里到达环山关,再由此转向西北方向行进了一千多里,才到达如今的燎散关。
如此绕上一大圈赶路其实谁都不愿意,只是无奈这中州界内,西北与西南之间,还突着那雄阔千里的环云山脉的东端,如此天险,非入圣以上的大修行者,绝不可能横渡。
而八天之前,二人在环山关内见到以前的军中故人,便约定回程之时,会在环山关内小住一些时日与友人叙旧,因此,石震才特意书信回家,告知原定一个多月的行程,可能要延长至两个月才能返家,让家人勿念。。。
二人都是戎马半生的军人,行动上自然风风火火,在马不停蹄赶到燎散关之后,很快又继续向着西北方向进发,终于在第二天日落之前,赶到了石震口中所说的终归山,而这里也正是他的家乡。
终归山,位于燎散关外四百里之地,此山山势不高,但绵延很广,山体向阳的南面,盛产美玉;而背阴的北面则盛产雄黄和一些金属矿物,丰富的矿藏资源,也吸引了不少的采矿工人在此聚集,久而久之,便在山下建起了一座镇子,名叫终归镇。
有趣的是,这座镇子的外围,并没有任何城墙守护,反而在镇子的深处,却有着一座石墙高垒,占地极广的城寨。
而对于这座镇中之寨,外界也只有少数人才真正明白,它才是这终归镇真正的主人,或者说是这终归山真正的主人。
石震与胡亮进入镇子之后,便一路向前,直接来到了这城寨的门口,只见寨门的横梁之上,立有一块宽大的匾额,上面刻着气势磅薄的三个篆体大字---拓跋氏。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华灯初上,寨门紧闭,而寨墙上的放哨之人,发现他们二人立于城寨门口,却又久久不见动静,便不客气的喝到:“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听闻此问,胡亮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头望向石震,只见石震慢慢的摘下斗笠,露出了他那张刚毅方正的脸,尽管嘴角的胡须已经泛白,但双目却炯炯有神,气质庄重冷峻,随后,他中气十足的喝道:“你去告诉拓拔林才,就说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回来了。”
放哨之人闻言一惊,拓拔林才那是他们当代族长的名字,而这人敢直呼其名,看那架势显然也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立刻入寨禀告。
不多时,便听见城寨内响起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寨门大开,道路两旁迅速站满了手举火把之人,而居中则走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神色复杂的望着石震,说道:“三弟,你回来啦,他猜到你最近肯定会回来,一直在等你。”
石震闻言眉头一皱,却没有说什么,只是领着胡亮,迈步走进了城寨。
之后,便有人上前将二人的马匹牵走前去喂养,而胡亮也在石震的示意之下,跟随着一人前去休息,至于他本人,则是与那魁梧老者一同前往城寨的更深处。
二人沉默的朝前走着,前后则跟着一群手拿火把的年轻后辈为他们照亮引路,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一座依山而建的高台之下,只见那高台的顶端隐隐有火光闪现,从而映照出一座宏伟的石屋。
这时,便听那魁梧老者开口对石震说道:“他在上面等你,我就不上去了。”
石震轻轻点了点头,迈步就往台阶上走去,只是刚走出几步,却又听到身后那魁梧老者声音再次响起,有些惆怅:“三弟,其实你多心了,我没有不想见你。”
石震闻言身躯一震,但还是没有说任何话语,继续向着高台行去。
这座高台的阶梯很长,石震清楚的记得它的台阶总共有五百三十道,小时候他经常与那魁梧老者比赛,看谁爬得更快,而结果总是他赢。。
他就这样迎着山风慢慢的走着,踏着台阶,想着过去。
台阶很长,时光难忘。。。
而当他走完所有台阶,双脚真正踏上高台上的那一刻,石屋周围原本攒动着的火光,突然间竟全部熄灭。
紧接着,一道红色光影霎那间向他袭来,犹如黑暗中的红色闪电,夺目绚丽,却又狠厉非常。
石震双目一凝,站在原地运劲还击,身上同样的红光闪现,便与那袭来的光影互击数掌。
砰!砰!砰!数声闷响之后。
石震的身体只是晃了数下,脚下似生根一般,未曾移动半分,而那红色光影则倒飞出数丈后,方才停下。
“好、好、好,毫无防备之下,还能够将我击退,拓拔尔震,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已经踏入到了阳境,哈哈。。”
随着爽朗的话语声响起,四周火光又突然间复明,映照出一个身材伛偻的老人,他瘦瘦巴巴的身架,一脸的鱼网纹,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头顶上灰白乱蓬的头发,笑起来时一颤一颤的。
石震眯着眼看着他,淡淡的说道:“久违了,拓拔老先生,我如今名叫石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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