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随意指点着江上风景,饮酒对词,偶尔夹两口小菜细细品尝,惹得旁座之人都不禁将目光聚落在二人身上,脸上尽都写满了钦羡之色。
但看这二人气质清贵高华,那男子容貌俊雅无俦,女子虽红绡遮面,然而那一对珠眸却是圆转清莹,身姿绰约动人,不必看其面容也可猜知必是个绝色佳人。
而这二人不但能出口成章,博古通今,举止更是彬雅风流,宛若一对神仙眷侣。
那小二又送上一盘菜时,正听见二人在行酒令。就听他忽然间打断了二人,圆脸上盈满笑,小心翼翼奉承道:“看两位客官如此人品,当真叫人好生羡慕。”
二人微笑不答。
便听那小二又道:“不知两位客官可曾听说过这武昌城‘玉笛公子’的名号?”
筠悒烟眉一挑,脱口道:“你所说的,可是号称‘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玉笛山庄玉笛公子?”
那小二闻言不禁乐道:“原来这位姑娘也听闻过玉笛公子的大名!”
瞳影眉峰微动,奇道:“玉笛公子?”他久居西域,显然并未听说过这位玉笛公子的名头。
便听那小二笑呵呵介绍道:“说起来,当年玉笛山庄的老庄主玉展容老爷,可是整个湖北第一有钱人呢。不但年纪轻轻便白手起家,积下家财万贯,商号遍布鄂湘赣三省,为人更是乐善好施,虽是从商之人,却有着江湖人的义胆忠肠。可惜天不怜人,才三十多岁便去世了。
“他独生子玉倾城以弱冠之龄接任庄主之位,在我们武昌城,人人都称他为玉笛公子。他虽然年少,为人却精明干练,丝毫不逊于其父。接任山庄后,玉笛山庄家业非但没有衰落,生意更是越做越大,商号遍布整个大江南北……”
那小二介绍到这里,一张圆圆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得意之色。
二人却只是淡笑不语,等着听他继续说下去。
便听那小二清了清嗓子后,又缓声续道:“这位玉笛公子啊,不仅善于用人,更好结交风流名士。倘若遇得知音,不但盛情邀留此人在庄中久住,夜夜设宴款待,更不惜将家中收藏多年的古玩字画赠与友人。”
那小二语声一顿,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近日来,这位玉笛公子府上不知怎么了,隔日便有几个下人不明不白地死去。玉笛公子遂请道士来府上做法,却被告知庄中沾上了邪祟,需要一场婚事来冲喜。”
讲到这里,那小二微微摇了摇头,脸上闪过几分惋惜之色:“可传说这位玉笛公子人品虽佳,可是却不好美色,独独……”
他忽然压轻了声音,脸色也变得有些尴尬,掩住口,悄声说道:“独独,偏爱男人!”
“偏爱男人?”听闻此言,筠悒却是噗嗤一笑,转眸望向瞳影,嫣然道,“有龙阳之癖的男子,我这辈子可还当真是没有见过呢。听他这样一说,我可倒真有兴趣想要见见这位传说中的玉笛公子了。”
就听瞳影淡淡笑道:“你若是真有兴趣,我们这便去他府上拜访一下,又有何妨?”
那小二听二人如此说,不禁喜道:“以两位这般人品,玉笛公子若是见到,那想必也定当欢喜得紧。而且,他近日更曾扬言,倘有相貌才学皆佳的情侣预择选良时成亲,他更愿耗资千金,为新人在庄内举办一场豪华的婚宴。”
“竟会有这等好事?”筠悒秀睫一眨,显是有些不信。
就见那小二却是点头答道:“玉笛公子素以君子之名见称,绝对是个言而有信之人。只是……”他顿了顿,迟疑着道,“这位玉笛公子长相人品虽佳,然而毕竟是……是有那种癖好的人。一般的风流才子、大家闺秀,又有哪位愿请这样的人做主婚人?而平庸的百姓人家,又入不了这位玉笛公子的贵眼……
“所以啊,这消息放出来有好几日了,可是听说玉笛山庄里,到现在也还看不到一对既有相貌、又有才学的情侣去拜候呢。”
“这样啊……”瞳影微然一笑,目望筠悒道,“你说若是我们二人前去,不知那位玉公子肯否愿意为我们主办一场婚事呢?”
筠悒笑吟吟道:“不去试试,又怎能知道?”她顿了顿,侧首望了一眼窗外江景,柔然笑道:“何况,这个地方,我也着实喜欢得紧。”
瞳影笑道:“你喜欢就好。”
言毕从怀中随意摸出一锭金元宝丢在桌上,便携她手站起身来。
那小二望着满桌菜肴,那大半的菜还一口未曾动过,忍不住出声唤住二人:“客官,你们的菜……”
“哦,这个啊……”瞳影闻言回过头来,朝那小二淡然一笑,手随意伸出,却是指向窗外的街道——那里,几个蓬头垢面的叫花子正站在酒楼门口,向来往的客人讨要银两,然而大多数客人却都只是嫌恶地退避三尺,从他们身旁绕道而过。
凝神细看时,便见那每个衣衫褴褛的花子手中均都杵着一截青竹棒,即便是在讨饭之时,他们脸上也殊无半点乞怜之色——想来,这些人应当便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门下的弟子了。
就见瞳影悠悠一笑道:“便将这些菜肴,和这桌酒菜剩余的银钱,尽数打赏给他们吧。”
那小二似乎未曾料到他竟会这般吩咐,愣了片刻后,却终究是不敢忤逆这位贵客的要求,只得讷讷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