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秦广王专司人间寿夭生死册籍。统管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石外。正西黄泉黑路。
凡善人寿终之日。及有接引往生。凡勾到功过两平之男妇。送文第十殿发放。仍投人世。或男转为女。或女转为男。较量富贵贫贱。以了冤缘相报。
凡恶多善少者。使入殿右高台。名为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押赴多恶之魂。自见在世之心之险。死赴地狱之险。那时方知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惟有孽随身。入台照过之后。批解第二殿。用刑发狱受苦。
如有世人,不忠天地生人,父母养身,非同容易。四恩未报,不奉勾帖,擅自轻生,自刎自缢,服毒投水等类,寻死者。除忠孝节义殉难为神之外。苦因细小之忿恨。或因犯事发觉。其罪不到於死。或欲延害他人。而弄假成真。轻生气绝。门灶诸神。即解本殿收入饥渴各厂。
每逢戌亥。悉如临死痛苦。照样现形。或七十日。或一二年之后。押魂归附寻死之处。毋许受享羹饭纸帛。如知悔敛藏。不现形影惊人。妄寻替代。俟其遭累人等。各无牵涉之日。门灶诸神。仍将鬼犯解到本殿。转发第二殿。查校功过。从重加刑。另再递交各殿发狱受苦。如有起此等心意。或将此等言语唬诈。虽未至死。即在世往日曾行善事。其诸狱亦概不准减免。
凡轻生已死之后。苦不敛形。致惊毙人者。即差青面獠牙鬼役。勾到各狱受苦。满日发入阿鼻大地狱。永远锁吊。不许超生。
凡僧道得钱代人拜诵经忏。遗失字句页卷者。至本殿发进补经所。各入黑暗斗室。内藏经忏。其遗失字句之处。概皆签明补诵设有灯盏。贮油数十斤。只用细线一根燃火。或时明亮。或时黑暗。不能一气即速补足。或系清修僧道。在生得人钱物者。亦皆不免。如若在家男妇。自心自口。拜念一切经咒佛号。即有舛错遗失。重在诚心。而不重在字句。尼姑亦然。佛旨免补。每月初一日。接名载录善籍。
这秦广王乃是十殿阎君之首,主掌这阴阳轮回职权,虽然名气比不上那些日日享受善男信女香烛供奉的天界大神,但是在这冥界,也是独当一面的尊贵存在,今日没有派其他人审问处置与我,而是自己亲自要见见我这个无名之辈,我心中疑惑,也是惶恐。
不过事已至此,我现在的处境,如同待宰的羔羊,生死权力已经由不得我,自然只能由他们摆布,或许见了秦广王,我还能解释一下,毕竟有很多人看见并不是我一个人到了地府,虽然有拉人垫背之嫌,但事实也是如此,只看秦广王如何决断。而且,我隐隐觉得,他找我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姑且如十三师叔所说,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带我的鬼将也许刚被斥责,心情不好,脸色发黑,拽着我,狠狠说道,都是你这个黄毛小辈,害得老子被骂,现在带你去见秦广王,看他老人家怎么发落你,哼!
我没有也不能回话,随他转过几个偏厅,走过几个长廊,来到一处高塔之下,高塔长宽丈许,下面只开有一门,门前左右两名守卫,金盔铁甲,威风凛凛,门上有一金匾,写着鬼渡二字,苍劲有力,如龙飞凤舞。带我来的鬼将将我扣在身后,拜见两守门守卫,看来这两人虽然只是守门,但是地位绝对不低,只见他对两人说道,奉秦广王口谕,所要犯人已经带到。
左边一人点头,然后说道,把犯人镣铐解开。
这……
带我的鬼将一时不知两人是什么意思,我毕竟是冥府的犯人,如果把我放开,如果我逃跑怎么办,犹豫之中,迟迟没有动手。两名守卫见他不动手,怒目圆瞪,一股威压落到我们身上,没有修为之人早就被震晕掉了,虽然鬼将也有一定修为,但是对他而言,两名守卫就是他不可逾越的存在,如此,只好解开了我的镣铐,威压自去,右边的守卫说道,你的事情已经完成,回去吧。
带我鬼将没有落到任何好处,也没有看到我的结果,反而吃亏,悻悻而去。现在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心中已经坦然,反而没有了任何顾虑,左边一人对我点点头,左手做请示,说道,秦广王在十层等着你,自己上去吧。
十层塔有何难,我拜别两位守将,从塔门进了塔内。这第一层空空如也,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虽然我心中无惧,但是面对诡异的处境,还是一切小心为上,现在只能揣测如果秦广王只是为了见我,在阎罗殿中就可,何必选在如此诡异之地,这一层看似无物,说不定早已经安排好了惊喜在等着我。
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前行,都是脚尖先着地,然后找到安全的路线,准备好后招,再走出第二步,我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难道是我想多了?这一层我已走过大半,离第二层楼梯不过咫尺,还是没有发生什么,我紧绷的心松了口气,蹭蹭蹭,上了二楼。
这二楼之上,也如第一层,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什,四壁墙上五米有一盏油灯挂在墙上,摇曳着微弱的灯光,把这里照映的昏黄,空旷的房间中间背对我站着一人,相貌自然是不见,背上背有一剑,凛凛伫立,长发被风吹起,整个房间内都弥漫着厚重的杀气,我此时正在二层的门口,原来真的是各有玄机,既来之则安之,我朝这人拱手一拜,说道,在下常守心,不知阁下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只见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他看着我,不怒而威,他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我乃豫让。
豫让是谁?豫让是春秋时期晋国人,屡不得志,投靠智伯后,受到重视。后来智伯被仇家赵襄子所杀,赵襄子还拿他的头骨拿来当酒杯。豫让出离愤怒,“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荣。”豫让决定誓报此仇。他先是改变姓名,冒充罪犯,混进宫廷,企图藉借整修厕所之机,用匕首刺杀赵襄子。结果未遂。赵襄子考虑到豫让肯为故主报仇,是个有义之人,便将他释放。
豫让仍不死心,不惜以身涂抹油漆变相、口吞煤炭变声来乔装自己,找机会报仇。机会来了,豫让事先埋伏在一座桥下,准备在赵襄子经过的时候刺杀他。没曾想赵襄子的马却突然惊跳起来,使得豫让的计划又再次失败。豫让自知此劫难逃,便恳求赵襄子:“希望你能让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把你的衣服脱下来,让我刺穿;这样,即使我死了,也不会有遗憾。”赵襄子答应了他,豫让拔剑,在赵襄子的衣服上连刺了三次,然后就自杀了。
原来这千年前的侠士死后,秦广王念其忠义,回复了相貌,居然成了鬼渡塔的守灵,我再拜,说道,大人之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得见,真实三生有幸。
豫让目无表情,右手从背后取出长剑,说道,请吧。
看来除了第一层空空如也,后面九层是布满了玄机,秦广王早就安排好了,如果我能闯过这九层,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幸在哪一层被杀死,也算是冥府惩戒,咎由自取,既然已经走上这条路,自然没有回头可以选择,我拱手说道,大人请。
豫让也早已进入作战的绝佳状态,双手握剑成中段之姿,步伐缓缓移动,而我以静制动,祭出五行剑,保持观察姿态,暂不不变招,仍保持以剑刃直指豫让的姿势。豫让见我不主动进攻,心知这是以气势诱敌之法,也不上当,步伐不乱,缓缓移动,我们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却都没有先动。
须臾,豫让眼神一变,剑平举直刺,我举剑格挡,然而豫让这一招却并非突刺,而是以突刺之势诱敌,再手腕一挑,剑刃向上一翻,便成了向下斩击之势。他这虚招,我看的真切,在他剑劈下来之际,我原地一仰身,身子腾空,在他剑到达之际往后疾退一步,躲过了这凌厉的攻击。
我的武功修为要是在以前,只能算是一般水平,也是对付几只小鬼没有问题,遇到清风明月,只能算是勉强抵挡,也许不落下风,但是说胜算,确实不大,和红衣如玉,玄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不过从我上次死里逃生,在自己的心里涅槃重生以后,我觉得我的道行修为突飞猛进,对武学道法的参悟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以前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加之被神秘的前辈教导,参悟,心境已经提升了很大的层次,现在运用起师傅所教,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在这冥府虽然不敢说可以全身而退,但是一搏还是可以的,无奈人算不如天算,枉我有此抱负,不过是兰柯一梦,现在还是做了人家的阶下之囚。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层一层打将上去,见到秦广王,道心的性命还在我的手中,就算是破釜沉舟,何况我已经无路可走。
我一招避开豫让的攻击,运足内力于五行剑之上,剑神寒光闪闪,流光溢动,我平举剑身,在豫让的胸口轻轻地刺了一下,这剑妙到颠毫,去势虽然不快,却攻入了豫让庞大防御剑网的空隙,所幸豫让昭轻功了得,在长剑破衣的那一刹那,便已往后急跃,否则此刻早已毕命。
我一招已出,虽未得逞,但是后招又至,如同滔滔江水,绵延不绝,我眼光扫过豫让位置,提剑走向豫让,刹那间剑光一闪,长剑由左至右,猛朝豫让腰间切去,这剑夹带着轰然巨响,宛若狂波怒涛,只觉劲风割面,脸上火辣辣地甚是疼痛,以剑风观之,这剑所附的真力实是非同小可。原来我手上五行剑居然能够使用到如此地步,发挥如此威力,我心中暗想,如果师傅知晓,不知道会怎么看。这一招刺出,我对闯过豫让有了信心。
这豫让也不是等闲之辈,千年的修炼怎么可能被我一招所败,只见豫让双脚不动,只微微屈膝,手臂伸直,长剑缓缓地指向右前方。豫让这剑以逸待劳,我若不收手,长剑力道虽猛,但剑刃尚未触及豫让之前,手腕却会先给他割下来。可是千算万算,我这招不过虚招,不待招式用老,手腕一振,剑尖立时由下往上疾刺,指向豫让的喉头,这剑快若闪电,但去路却又蜿蜒曲折,教人摸不清那一点剑尖的去处,剑尖颤动,只见豫让上半身所有要害都已受制,已然没有了还手之力,我一剑挑落他的长剑,指着他的咽喉说道,大人,承让。
我收回五行剑,拾起地上的宝剑,交还到豫让手中,豫让依旧神情默然,似乎胜败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他接过剑,插进剑鞘,对我说道,前途艰险,好自为之。
我正要拜谢,豫让摆手示意不要说话,他说,这鬼渡之塔,每层有魂灵把守,也许是如我一般的,也许还有上古灵兽,一层比一层艰难,我不知你为何会到鬼渡塔中,不过我告诉你,千万年来,还没有人到过十层,你自己早作打算。
说完,他如一缕青烟消失不见,第二层的杀气悄然散去,虽然与我所想差不多,秦广王是要一边惩罚我一边磨砺我啊,这才过了两层,后面七层不知道等着我的是什么,会遇到什么,我走到三层台阶之上,留给我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