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们全部离开后，周毅公白了默不作声的丘本旺一眼，又回身交代道：“过去几个人，把那个半死不活的小子抬到医馆去救治救治，万一死在这多晦气。”
几个差人口中称是，将杨进抬走。
周毅公这才转头对丹青生叹道：“你这后生，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在考场上搞出那么大动静就罢了，考完你也不安生。”
丹青生苦笑：“大人，今日这事可怨不得学生。”
“我没说怨你，只说你不省心……哎，你怎么了？”
周毅公刚要再絮叨几句，丹青生突然身子晃了晃。如果不是顾少商一把扶住，险些跌倒在地上。
“学生不知。”丹青生晃了晃头：“只感觉身上乏力酸麻，有些站不住脚。”
“以通玄境真气根基，强行催动三品的临阵战词。仅仅是真气耗尽脱力，已经算你运气了。”李远直把了下丹青生的脉，轻咦了一声：“不过，你这真气的厚重程度，当真是异于常人。休息几日……应该就没事了。”
“休息几日就没事？”周毅公瞅了丹青生一眼，叹了口气：“要是我年轻些，怕是也要嫉妒的冒火。”
之所以周毅公会出来，就是感应到了那首三品战词的文运异动。出来一看，就猜到那动静九成九是丹青生搞出来的。但听了李远直的话他才明白，丹青生竟然最大程度的发挥了那战词的战力……
瞅见丹青生那脸色苍白的样子，周毅公也不再调侃。嘱咐丹青生先找个地方休息，恢复身体，之后和李远直交换了下眼色，便转身回了贡院，看都没看丘本旺一眼。
李远直象征性的冲丘本旺拱了拱手，和顾少商带着丹青生一道离开。
几个人等于完全把丘本旺晾在一边，但丘本旺没有恼怒，只是盯着丹青生的背影一个劲的冷笑。
之前还觉得自己可能是小题大做，可现在看来，早日扼杀掉是一点错都没有。只希望刘丰那个废物，千万别把事办砸了。
………
出于万全的考虑，李远直没让顾少商把丹青生带回家休养，而是带到了府学暂时安顿。
真气耗尽引起的脱力非同小可，不是吃饱喝足睡一觉就能恢复的，常人至少也要趴上个把月。不过丹青生就躺了两天，期间各种鸡汤燕窝一通狂补，便恢复了元气。
这天早上，丹青生早早的起了床，在院落中舞起了剑，想活动下有些发僵的手脚。
李远直恰好过来，静静的看了一会，开口道：“单论剑法精妙，遍寻中原六国，能与你相比的也难超一手之数。”
“掌院先生。”丹青生忙收剑行礼：“这几日多亏先生照料，学生感激不尽。”
“照顾你的都是少商，我只是给了个安身所在。”李远直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继续道：“你剑法虽精，却终归是武道。把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凭白荒废了你的才华。”
李远直的话很隐晦，可意思表达的很明白。
顾少商能看出丹青生对战词不甚了解，李远直自然也看的出来。见到这般精妙的剑法，李远直误以为丹青生把精力都放到了武道，使得文道修为懈怠。
“先生怕是误会了。”李远直的意思，丹青生自然听的出来，解释道：“学生自幼便宅在家中，少与人接触。剑法可以自练，战词却无名师指点。故此……”
“名师就在眼前啊。”丹青生话还没说完，便被风风火火闯进院来的顾少商打断。
“丹兄，你少与士子文人接触或许不知。”顾少商一阵挤眉弄眼：“我老师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亦曾到战阵历练厮杀。你要是能得到他的指点……嘿嘿……”
丹青生瞅了一眼李远直，若有所思。
院试上的经义考题，与杨进的战词相斗，都让丹青生深深的意识到，光吃以前的老本是远远不够的。若是有李远直这样的名师指点，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是不知道，李远直会不会愿意教导自己。
李远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对丹青生问道：“院试放榜要在两个月后。这段时间，你作何打算？”
丹青生答：“回去梅庄继续教书。”
李远直摇了摇头：“你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作下那样的诗文，怕是不能再过以前的日子。就算你不担心自己，也要为身边人考虑。”
丹青生微微一愕，思量片刻，不由轻叹：“是学生想简单了。”
当初只是一点名声，便引得宋学山上门挑战。县试一篇二品诗词，又让知县刘丰动了歹意。而自己在院试上闹出的乱子，贾成贤又怎能善罢甘休。
可是，离开梅庄，自己又该去哪呢？
李远直似乎看出了丹青生的踌躇，开口道：“你若是不嫌，可到府学暂时栖身。待出榜之后，再作打算。”
顾少商闻听此言大喜，忙接口道：“丹兄，大好事啊。进了府学，你我可切磋诗词文章，又有先生指点，对文道修为大有益处。”
李远直一瞪眼：“我只说让他栖身，可没说让他入府学。就算我是掌院，也不能未经学测便招人进来。”
顾少商嘿嘿笑道：“以丹兄的才华，通过学测是手到擒来。而且这么优秀的学生，老师您也不会不想要吧。”
李远直白了顾少商一眼，却没有出言反驳。
丹青生哪里还不明白李远直的意思，当即抱拳道：“学生先回梅庄与朋友拜别，择日便来府学接受先生的测试。”
顾少商闻言更是高兴：“那就说定了，丹兄切勿食言呀。”
李远直嘴角微微一挑，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现在丹青生对文渊阁有芥蒂不要紧，就用怀柔的方式慢慢化开。日久见人心，终有一天会解开现在的疙瘩。
…………
从平原县来安远府的时候，丹青生坐的是县衙安排的马车，一群人拖拖拉拉的走了好几天。回去的时候，丹青生问李远直借了三匹马。交替换骑，日夜兼程。
与杨进的一场打斗，并未让丹青生的不安消失。而在李远直的那番话后，那种不安感更是变得越发强烈。
院试的时候安远府全城戒严，结束之后便会立刻解禁。其他人不好说，可是以小雨的性格，应该早来找自己才是。可院试已经结束两天，却连小雨的影子都没见到。
小雨，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丹青生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恐惧，难以抑制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