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黜的命令比想象中下来的快,易伟杰的出现比他想象中要早。
没有人能够永远的运筹帷幄,今晚的谈话,景阳失算得有些多。
易伟杰离开之后,在暗武监衙役调查古儿身份的同时,景阳写了一封信,送往皇宫。他自己倒没什么好怕的,有九剑门撑腰,这两大机构不敢对自己轻易出手,可是古儿却不一样,事实上他与皇后娘娘的关系也并不想他对易伟杰放冷话时说的那么的好,一个歌妓的性命罢了,易伟杰可能真的会完全不去顾忌其余的压力而对古儿出手,即便自己真的告状到皇后那里,皇后更多的自然是袒护监首,而非自己这个并非朝堂人还屡屡闯祸的修行者。
所以景阳写了一份信,写得快以至于字迹潦草,不过还是看得清楚。信成功送出,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也不知道那人看不看得到,但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能帮到他的,也只有收信的那位了。
景阳看向院中用棒槌洗着衣服的古儿,满是歉意。
“放心,我不会牵连到你丝毫,也很抱歉,利用了你,把你拉入这浑水之中。”
……
半夜的时候,古儿的屋子里已无烛火,而不远处的一处院落顶上,负责监视景阳的两位监察司衙役还在不休不眠地注意着院中一切动静。
景阳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衣,躲开了所有能够被他二人观察到的位置,如同一只猫一样,从院子背后那口古井,纵身而下。
两位衙役还在漫不经心地看着院子里,打着哈欠,浑然没有注意到,景阳已经不在了这座小院。
原本以为已经安然入睡的古儿,却并没有睡着,因为易伟杰的到来给她本就长久不安稳的内心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从而良久无眠。听到屋外响动以为有贼,蹑手蹑脚站在窗畔,却是看着到了景阳的举动,而不禁惊恐地捂住了嘴。
……
景阳从另一口井中爬了出来,他的身上湿漉漉一片,水从身上连成线,垂到铺满了落叶不知多久没人打扫过的地面。
这里是另外的一处无人居住的小院,与兰城巷隔了差不多三条街巷。
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湿漉漉的他浑身都黏满了月光。在毛国景的注视下,他走入了漆黑一片的屋子里面。
“殿下。”徒有四壁屋子中,毛国景穿着一身黑色的便装,躬身。
景阳就着湿漉漉的身子,坐到了擦拭干净的椅子上。屋子里没有别的光,只有一个昏暗的夜明珠,勉强能够让他们相互之间看清对方。
“有没有被察觉?”毛国景小心地关上门,吱丫丫的声音也都被压低,似乎关门的动静大了一点都有可能暴露二人一般。
景阳拿过毛巾擦着身上的水,道:“没有,我躲开了他们的视线。”
毛国景转身看着景阳,犹豫了一会,道:“殿下,您为什么会选她?”
景阳想了想,道:“因为她心最干净。”
“行刑是在武试,押送会在上午,并非夜里,她如何帮您?”
“她会帮我。”景阳道,“我相信她。”
毛国景不怀疑景阳的眼光,然而依然如此问道。景阳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所提的问,又是在质疑计划的可行性。
这样的质疑,并非是在质疑能力,而是还有别的他之前已经表达过,但是自己没有听取的意思。
“卑职知晓暗武监监首找上了您。”毛国景沉吟了片刻,“您的步子是不是太急。”
“你说罢黜的事?”景阳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只想鲁莽些,表现的缺少些睿智,他们才会少怀疑我,金生死到现在,我表现得已经越来越超乎他们的理解,也越来越不像他们想象中的一位前朝太子该有的样子,似乎他们已经没有再将我猜疑为太子了。”
毛国景面容严肃,“猜疑不可能完全消除。”
“至少可以减小。”
“可是这样做,便是不得不面对诸多麻烦。”毛国景说道,“之前只是监察司便已经足够头疼,殿下甚至在宴会时险些丧命,若非楼起及时出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今彻底激怒监察司,也将暗武监一起激怒,就算有九剑门存在,面对的风雨,只怕不是能够轻易摆平的。”毛国景因为有些激动,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知道。”景阳点头,看着毛国景那布满担忧的脸。他在情机处这么多年,又是坐的头一把交椅,他对于这两个机构这些年来做过哪些事情知晓得无比清楚,这也正是他对此感到十分担忧的原因。
事实上面对这些麻烦景阳自己感到同样的头疼,但是很多事情他明白必须要做出取舍,道:“有得有失,比起被怀疑真实身份,我更希望面对一些别的麻烦。”
“大寅需要领袖,需要的仅仅是您活着。”毛国景忽然跪倒在了地上。
看着彭九零的举动,景阳感到十分的疲惫,之前就觉得十分疲惫的他,现在感到浑身上下似乎都没有了什么力量。
“殿下,早日离开翰伊城,回到宗门中尽快强大起来吧。”
景阳摇头,道:“我要救人。”
毛国景磕了一个头,道:“若是可以,殿下可以放弃营救。”
景阳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毛枢领,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劝我。”景阳叹了口气,“我已经做好了几乎所有的准备,我不可能放弃这次的营救。”
“没有必要冒这个险,我想张剑过即便知道殿下不会营救他也不会憎恨殿下。”
景阳有些落寞,道:“与他恨不恨我无关。”
景阳看着桌上那颗月明珠,凉声若外面夏夜凉风,缓缓道:“大寅人为大寅王朝付出了太多,十年里承受了太多,而我却始终偏藏一隅,把一切风雨都让你们来承担,而今既然以另一种姿态在中州行走,那么我不能再放任这一切不管。”
毛国景道:“殿下仁爱卑职已感受到,只是实在没必要拿自己生命犯险。”
“我不能失了民心。”景阳摇头,“眼睁睁放任自己的人死去,这不是一位领袖应该做的事情。让大寅人知晓了之后,他们又会如何看我?”
“殿下你还不明白?大寅需要的是领袖,不是英雄,至少现在不需要。”毛国景的双手颤抖起来,除了二人十年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景阳再也没有见过这位极擅长隐忍与伪装的中年男人如此心境不稳,“营救太过冒险,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寅都会亡。”
景阳手抚摸在了扶手上,沉默了片刻,才接口道:“你自己身处武朝朝堂这威胁之地,却要让我躲在后面看着你们为大寅抛头颅洒热血?是否要我成为南宫蝠一样的人物了你才会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情?”
景阳垂下眼睑,道:“大寅需要士气,这不单单是一次营救,也是在告诉天下人,我轩荆阳,没有死,我大寅王朝,还有人。”
……
毛国景不知再如何劝,无论是景阳还是轩荆阳,这个少年都是一如既往地固执。
“毛枢领,做好行刑那日我需要你做的事情。”景阳语气已经不容置疑,“我保证我不会出事。”
毛国景沉吟了片刻,从怀中摸出了一封文书。
“这是行刑当日具体的流程以及军力分布情况,这些天刑司与巡检司四处搜查城中异动,在发现并没有大寅人手部署之后,觉得已经没有可能会有劫囚的发生,已经减轻了很多军力上的安排。”毛国景的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
景阳感激地接过文书,粗略了看了看之后,道:“有劳枢领了。”
毛国景道:“为臣者本就是进谏,不过真正的职责还是执行,不管怎样,卑职永远是大寅的拥护者,殿下安排的事情卑职一定尽力完成。”
景阳感激地颔首,“有劳枢领。”
毛国景磕了一个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屋子,融入了夜色之中。
景阳将文书收好,抬头看月估摸着时间,半个时辰后,屋子中才走来了两道无声的身影。
“终于来了。”景阳松了口气。
PS:腰肌劳损,太难受了,坚持写的,粗略的扫了一遍,貌似是昨天那种水平,不开心,但是,也只能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