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秦粥那抹古怪的笑容，原以为他肯定还会再刺长雉两句，或者干脆就不救治了。不曾想到，秦粥非但爽快的答应了长雉，利落的跟着长雉身后去了明书的宫殿，还一点不磨蹭的给明书把蛊虫给除了。
原先我还怕秦粥不痛快，使些什么无伤大雅的手脚，让明书不至于丧命，但也痛苦个几天的那种；可从头到尾，他却意料之外的中规中矩。
一直到秦粥起身，斯文文的笑了下：“已经救回来了，殿下无需担忧。”语气神色皆很正常，可我就是觉得他不对劲，于是转头看向长雉，然而他可能是心切切，一刻钟也无法等了，看也不看秦粥，拱手施了个礼，飞速的说了句：“多谢秦公子，先前是我行了小人之径，还请公子不要同我们计较。”
秦粥笑眯眯的回了句：“无妨，我应当的。”
我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秦粥有些责备的看了我一眼，轻轻拍了下我的脑袋，附在我耳边低声道：“为何频频看我？”我摇头，努力把心底里的那种不妥晃掉，之后才装作无事一般的：“无事。”
“那就好。”秦粥意味深长道。
过了半刻钟，明书悠悠醒转，青亦姑娘忙扑过去，哭道：“阿书！你终于醒了！吓死阿姐了！”
长雉站在一旁，虽然不若青亦姑娘那般不管不顾的扑了上去，但眼神里到底是难掩激动：“你可算是醒了，不然青亦得哭死！”青亦当即回头：“阿书躺在这里，你不伤心？”
于是长雉连忙告罪：“是是是！我也伤心，伤心的要死了！”青亦没忍住噗呲一笑。
过了不久，外边又有侍女缥缥缈缈的声音传来：“陛下到！”话音未落，便看见一个青黑色的身影闪过眼前，一下子就到了明书的床前：“我儿！你醒了？”
……
当真是一副和睦融融的画面，不由的，我就想起了我的阿爹阿娘，还有小戈。阿爹阿娘我早已不惦记了，心里对他们实在提不起什么希望来了，但是小戈呢？……我照顾了他那么久，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我有些埋怨的想着以往的一些事情，突然后脑勺就被狠狠的拍了一下，回过神，就发现传说中的妖帝，未来妖帝但现在还是殿下的长雉，青亦姑娘以及躺在床上的明书都一齐看着我的时候，我懵了片刻，才拱手致歉：“抱歉，刚刚想到一些事情，不曾听到你们说话，还请见谅。”
然而妖帝竟不如传言中的暴虐肆意，略薄的唇虽让人觉得这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妖帝确确实实没为难我，看我走神也没说什么，就是笑道：“无妨无妨，孤还得感谢二位救了小儿一命。”
我闻言，连忙侧了侧身子，将秦粥现了出来，解释道：“我并未出力，全是这位公子出手。”
妖帝温和的笑了下：“事情经过，孤来之前就已了然，若不是公子拼死将他救了出来，他也没法子为我儿救命，还是要谢谢你的。”
说到这里，我就算再迟钝，也反应过来，妖帝这是不想感谢秦粥，甚至有敌意在里面，但是碍着点什么，才迟迟没有出手，便只好道：“举手之劳，不必如此。”
妖帝又笑：“那小公子救了我儿的命，便是恩人，公子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妖界一定奉上。”
我张口，本来打算拒绝，却蓦地想起了偏月殿里的那位前辈，便问道：“我刚刚去救秦粥的时候，遇上了一位前辈，若不是他给我指了条明路，指不定烧死我也寻不到他，来之前，我答应他要救他出来，可否……”
妖帝的脸色有些不对了，见我停下，便道：“这件事情……却是没有办法了，公子不若换个条件？”
我看了眼他为难的神色，大概不是装的，便问道：“那除了这个我也没有别的要求了，能否告知原因？不能放他出来的原因？”
妖帝怔了怔，还是开口解答道：“那里面关的尽是些邪恶之辈，我妖界还未建成的时候，它便在那里，不清楚是何人建造的，也不清楚里面关的是谁？孤遵从祖训，从来不踏足那里，也不让任何妖去那；这次是长雉胡闹，才将这位秦公子关了进去，按照孤的意思，既然不清楚底细，最好不要去招惹的好。”
我愣了愣，突然问：“这么说……那儿不属于妖界？”
妖帝闻言，不确定道：“倒也可以这么说。”
我笑了，拱手道：“那么我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让我再进去一次？”
妖帝定定的看了我半晌，却是笑了：“那倒也行，你去吧！”
“多谢陛下。”
-----
离开之前，我回头看了眼秦粥，看了他半晌，突然道：“你在这无事？”因为我知晓秦粥就是给明书下蛊的人，考虑到妖帝那不明的态度，也不清楚他究竟知不知道真相，是以多问了句。
秦粥站在逆光处，轻声笑了下：“年龄不大，操的心倒不小。”
我见他避重就轻，便打断了他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无事？”
“无事。”他讪讪的摸摸鼻子，我点头：“那我先走了，很快就会回来。”话毕，便头也不回的去了偏月殿。
我推开厚厚的宫殿，里面完好如初，明明刚刚才还是烈焰熊熊，灼烧不止，现在推开门却让人觉到一种偏安一隅的美好，好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就像山里的那座寺庙。
我恍惚的站在殿门口，半晌才抬脚走进去。
我依照之前的路线，直接去了大殿，之前的那些人历经一场大火，已经奄奄一息，他们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好像被剥皮抽了筋一般，眼中已无半点生气，我愣了下，但并没有驻足停留，大概扫了眼后，便高声喊道：“前辈，先前受你指点，已经救出了我朋友，现在我来履行诺言了！”
停了片刻，见无人回答，便又继续喊道：“前辈！你在何处？”
半晌，旁边的一些人突然全都看向我，眼里是不带半分伪装的欲望——他们想出去！
但可能是大火少了太久，一个个都是命若悬丝的模样，但眼里的渴望是掩饰不住的，让人不由的就生出许多恻隐之心，但我很快又清醒过来，在不清楚他们来历的时候，谁知道他们是好是坏？但若是我打算救出来的那位前辈也是个坏人呢？……
我迟疑的停住脚步……但又很快的撒开不管，毕竟，能在烈焰重重中，自己尚且不保的情况下，还能向他人施与援手，怎么着也不会是个极恶之人。
心里蓦地敞亮起来，叫喊的声音更加洪亮有力起来：“前辈！能否听到？我是真心想救你出来的！能否现身？”
半晌无声，正当我有些泄气的时候，大殿中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你确定要救我出去？”
我愣了下，反应过来忙不迭道：“自然！我答应过你！”那个声音笑了下：“那么你救我出来是想要得到什么吗？”我“嗯？”了一声，有些迷惑：“得到什么？前辈你身上是有什么被人觊觎的吗？”
这下子过了很久，前辈都没再出声，再开口的时候，还能隐约察觉到对方的恼怒：“那你为何如此费尽心思？”
“我……”我顿了顿，道：“自然是为了不欠你因果啊！”
“什么？”悬于半空的声音突然有些不稳：“只是因为这个？”
“自然，你帮我指了条明路，我才能及时救出我的朋友，天大的因果，自然得还。”我道。
前辈良久无言，静默中，突然开了口：“你到后殿来，我在这里。”
我闻言，简单的应了声“是。”，便往后殿走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