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过身去,搂住向主播。她趁势靠过来,像久未见主人的猫一样在我身上蹭着。
我坚持了一会儿,这个姿势很不舒服。
“醒了吗?”我问。
“醒了。”
“要喝水吗?”
“要喝酒。”
“你确定?”
“确定。”她笑了。我发现她笑起来还是很迷人的。
我看着她的嘴唇,心里很挣扎。她的嘴唇和苹果的不同,稍稍厚一点,有一个天然上翘的弧度。这样的嘴唇像一张邀请函。我挣扎了好一会儿,心中的两个小人在打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新龙门客栈》里往空气中洒水的张曼玉。“等我一下,”我说,“给你个惊喜。”我打开门,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半打科罗那。我回到车里,关上门。
向主播看到酒,她笑出了声。
“你知道我以为你会拿出什么来吗?”
“拿出什么?”
“算了太黄了。”
“什么啊?”
“对了,你车后怎么会有啤酒?”
“制片人嘛,你懂的,制片人就是赴各种局,见各种人,喝各种酒,说各种话。所以,酒是一定要备一点的喽。比如说今天,你兴致那么高,如果我没有酒,那该多没劲。”
“没想到你还挺有意思的。”
“谢谢夸奖。”
我打开一瓶,递给她,再打开一瓶,和她手上的瓶轻轻地碰了一下。
“嗯,为了什么呢?就为我俩吧。”
“好,为我俩。”她举起瓶,辛酸地一笑。
向主播是那种大众意义上的美女,脸和五官无可挑剔。即使卸完妆,也绝不会吓你一跳。这在电视女主播里就很少见了。不过,我对她始终无感。就譬如林志玲,很多女孩都以她为美,有女孩就曾问我,你喜欢林志玲吗?我说不喜欢。我说不好,但我可能在媒体里混久了,我对一切政治正确的东西都冷感,无论是价值观,还是美女,只要是正确的东西,我都不来电。回想我从幼儿园到如今喜欢过的女孩,似乎没有一个是传统意义上的美女。但这些女孩仿佛带着某种标记,我呢,类似于神盾局或者黑衣人什么的,能把这些特异人类从人群中挑出来。是的,我的口味确实独特。譬如苹果,要认真想想,她真的不能算美女,她脸大、胸平、没屁股,做事冒冒失失,智商捉急,可是,我爱她,我爱她爱到发疯。
“干嘛那么沉默,在想什么?”向主播轻轻地和我碰碰瓶子。
“想今天真有意思,这个时间,我们竟然会在一起。”
“真对不起。”
“没事,明天我会开张维修发票过来。”我拍拍方向盘。
“小气。”
“就是小气,小气惯了。”
“男人都小气?”
“可小气了,比女人小气多了。”
“对,只许你们小气,不许你们的女人小气。”
“是吗?你这么想。”
“喝一个?”
“喝一个。”
我们默默地喝完。我打开门,我说你别看,我风一样跑到车后,对着路边小便。
风把尿吹得东倒西歪,我觉得很畅快,直想笑。
“不行,我也憋不住了。刚才我喝了多少红酒?”我回到车上,向主播笑着说。
“我说呢,干嘛要这样?”
“不行了不行了,我也去一下,你帮我看着。”
向主播说着跑下车,跑到路边黑暗的草丛里,在一块广告牌后面蹲了下来。
“你帮我看着,有人来就喊。”她在黑暗里叫我。
“没问题,我来望风。”我又打开一瓶科罗那。有酒真好。有酒,有她陪着我。
过了许久,她还没回来。
“小向?”
“我在。”
“睡着了?”
“哪有?憋到死,就是尿不出。”
“你这样不行,你得集中注意力,气沉丹田。”
“你别惹我笑。”
“好的,我闭嘴。”
过了很久很久,至少有15分钟,她才神清气爽地回到车上。
“这样好不好,”她调皮地说,“你还有酒吗?我们找个地方,继续喝。”
“好啊,没问题,你说到哪?”
“我们开个房吧。”
“好主意。”
“快走快走。”
也许我知道会发生什么。
也许我想发生点什么。
也许她也这样想。
在希尔顿酒店前台,向主播报了王总的名字。
她朝我吐吐舌头。
“他有协议价。”她说。
“协议价真棒。”我翘起大姆指。
“协议价很棒。”她笑着说。
“协议价真棒。”我对前台服务员说。
“是啊,欢迎入住。”前台服务员递给我房卡。
房间在21楼。电梯里,一名戴着船形帽的客房服务员微笑着帮我们按了楼层。
“Cheers!”我向他挥挥手中的一瓶尊尼沃克。见鬼,我手里怎么有一瓶酒?
“Enjoy/your/self!”客房服务员笑得很腼腆,在他看来,我们就是一对酒醉的情侣吧。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突然觉得,人生哪有那么沉重,哪有那么多难言的选择。
不过如此。
真的不过如此。
即使我们不在一起又如何!
我和向主播艰难地相互扶持着找到门牌。
插上门卡,关上门。我把向主播拉过来,吻她。
“你的嘴唇很软。”她说。
“你也是。”
“等我。”她说着闪进了卫生间。
我踢掉鞋,把自己摔到宽阔的大床上。
的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
凌晨2点24分。
没有消息。
没有她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定是睡着了,我突然觉得怀中多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苹果吗?
这时,电话像鬼一样嚎叫了起来。
“谁啊?你的。”
向主播跳了起来,从扔在地毯上的牛仔裤中找着电话。
“不认识,你接!”
“我接?”
“你接!”
“你好任性。”
“我不管。”
“好吧,我接就我接,”我摁下通话键,“喂,哪位?”我的声音听着还正常。向主播在一边笑得打滚。
“向主播在吗?”一个稚气的女声。
“哦,”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她的手机忘带了,你有什么事吗?”
“你是谁?”
“我?”
“你是她男朋友吗?”
“嗯。算是吧,朋友。”
电话那头没了声息。
“喂喂,你还在吗?”
“你好幸福。”女孩说。
“我好幸福?”
“是啊,你和向主播在一起,你们真幸福。祝福你们。”
“喂喂,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好不好,你是谁?”
电话里许久都没有声音。我小心翼翼地不敢挂。
“其实,我一直想和向主播谈谈的,如果她烦我了,我道歉。不想瞒你,我和你一样,我很爱她。”
“是吗?那很好啊,感谢你支持我们的节目。”我哈啦着。
“我爱她。”声音很沉着,应该是沉淀许久的情感。
“好吧。”
“这么晚了,请见谅。”
电话被挂断了。
向主播笑得在床上翻跟头。
我把电话扔还给她,眉毛打成了一个结。
“嘿!这种骚扰电话每天都有的,好不好。”她说,“完全没情绪了,怎么办?”
“是啊,很难办啊。”我扬扬枕边摸到的那瓶尊尼沃克。
“我来找杯子。”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