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西开看到李若兰和李多勇睡在一张床上,脸都黑了,心想要不是他来的及时,谁知道这两个干柴烈火的小年轻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多勇慌了,他脱掉外衣只是想装作睡觉的样子,哪想过会造成这样的误会。
李若兰蒙了,她一个冰清玉洁的黄花闺女,居然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更糟糕的是,还被人撞见了。
李多勇的母亲愣了,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开放?还没谈婚论嫁就睡在一起了?
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越是这样沉默着,气氛就越加尴尬。
李西开脸色变幻最为复杂,这一瞬间他想到了被淹死了的李西才,想到了李若兰是里巫大人选中的河神之妻,若是找上李西富家门的村人,发现李若兰在他家,还跟他儿子睡在一张床上,那要如何是好?
“混账!”
李西开又骂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歇斯底里地把李若兰轰了出去。
“这要怎么办?”李多勇的母亲也心乱了,晚上发生的事情远超出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
李西开思索半晌,望着呆呆站在院子外的李若兰,对妻子说道:“我去给李若兰讲,这事叫她不要乱说,你千万要把这兔崽子看好。”
李若兰被赶出了院门外,望着李多勇暗了下去的屋子,又看了看眉头紧锁的李多勇父母,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回去吧,我当这边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李西开走到李若拉面前对她说道,他望着这个打小和自家娃儿很好的女孩子,心中感慨万千。如果不是因为河神娶亲的事情,今天晚上的事情,他完全可以当做没看到。他甚至乐意看到这一幕,毕竟李多勇也成年了,该娶个媳妇儿了。
可是现在他们家不能和李若兰粘上半点关系,他一个靠黑河养活一家子生计的农人,凭什么跟河神抢媳妇儿?
但想想李若兰毕竟是打小就一口一个西开叔喊着他的女娃儿,要他狠下心把她抓了去送给里巫大人,送去祭祀河神,他李西开做不来这样的事情。
所以对他而言,撇清关系是最好的选择。李西开在前几天,知道里巫大人选中了李若兰时,就是这样做的,现在他还要这样做。
“嗯。”李若兰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自从那个老女巫嘴里说出她的名字时候开始,她已经见多了这样的冷漠。
心里没有怨恨,只是有些伤感。
她落寞地转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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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人都知道南倩疯了,这大半夜的,她欢快地唱着歌儿,半个村子都听得到她的歌声。
举着火把,朝这里聚来的村人越来越多,他们当然不是去看那发了疯的南倩,而是来找李西富,来找他要李若兰,说让里巫大人明天中午就开坛作法,祭拜河神,给他送去媳妇儿,平息河神的愤怒。
密密麻麻的火把将李西富家照的灯火通明,明亮的火光下,彼此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李西富见着来势汹汹地村人,心里又害怕了起来,还好门外有陈安东和稷锋两个门神守着,村人不敢进来,看来他们是没法离开村子了。
不知道若兰这个孩子去哪儿了,都这时候了,还到处乱跑,急死他了。
村人围在李西富家外,看着陈安东和稷锋两个人,有些畏缩,都站在院外,看着里边。
要不是李西才的事,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恐惧,他们或许今晚不会来这里,里巫大人说河神已经发怒了,再不给他们送去新娘,李家庄将会死更多人!
听到里巫大人的话,村人甚至都忘了今天把李西富家砸了的理亏事,纷纷朝李西富家赶来,朝他要女儿。
两方对峙了有些许时候,终于有村人忍不住了走上前来,瞧那高大的身形,又是那李西猛。
李西猛鄙夷着眼神,扫过身后这些光围着的村人,都到这种时候了,还没人愿意出头?一群胆小的懦夫。
李西猛走上前去,一开口话头就径直找向了李西富,“老富头,你不会是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吧?”
李西富见村人情绪激愤,又因为先前被陈安东说动要离开村子,本来就心虚,被李西猛这么一说,唯唯诺诺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西猛看李西富势弱,话锋又趁势欺上,“若不是你不肯交出若兰,你弟弟遭此厄运吗?现在河神发了脾气,日后我们李家村谁还敢出河?今天你李西富还觉得自己是李家村的男人,就别孬在外乡人屁股后头。”
陈安东听到李西猛的话眉头深锁,很不喜欢李西猛话中表达的意思,那分明是赤果果地在说“为了拯救我们村人的安危,你就让你女儿去死吧”。
但李西猛后一句“别孬在外乡人屁股后头”,又让本欲开口的陈安东闭上了嘴,李西猛这样说,陈安东若出言给李西富出头,岂不是坐定了李西富认为自己不是李家村的男人的意思?
陈安东回头看了看李西富,见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样子,显然被李西猛说得异常难堪,陈安东不由想起了那仅一面之缘就挂了的李西才,陈安东虽然对这个人观感不是很好,但看李西才却始终能在脸上挂着淡然模样,陈安东再看这李西富满脸的慌乱,心想这兄弟俩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连陈安东这一心要帮他们的人,都嫌他太不争气了。
李西富心里也想着二弟,想着上次是二弟找了村长摆平了这事情,这次二弟出了事情,还有谁给他搬救兵?二弟啊二弟,你为何偏偏这时候出了事情?难道真的是河神报复他们家吗?
李西富这样想着,忽然感觉心里涌着一股凉意,浑身上下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李长楼村长不是说要处理这件事情吗?他会来吗?
正在李西富六神无主的时候,李西猛对他又是一喝:“老富头,你到底是交不交出李若兰?”
李西富被李西猛一喝愣了愣神,心里苦笑,他现在连若兰去哪儿了都不知道,就是想交也没法交啊。
李西猛见李西富不吱声,轻笑着望着他说道:“看样子你是不打算交出李若兰是吧?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要不客气?陈安东笑笑,微微拔出了些长剑。
村人给陈安东举动一吓,都往后躲了些。
“大家别怕,我就不信他真敢杀我们村人?”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声,村人闻言一想,是有那么一点道理,因为就光见这少年发狠,就没见过他伤人,于是村人又小心地往前靠了些。但仍是没人敢上前,没人愿意当出头鸟。
忽的人群中钻出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盯着陈安东:“李家庄的事,由不得你这个外人掺和。”
赫然是刚才那个声音。
李西猛看着李西鄂,纳闷着这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有责任心和正义感?如果他不是因为好吃懒做,又喜欢与人争斗打架,会到了这个年纪还讨不到老婆?
李西正猛寻思着,就见李西鄂真冲了上去要打陈安东,不由颇感佩服,倒是他们这些人在关键时候,不如了这村里的无赖了。
陈安东看着如泼皮打架般缠上来的李西鄂,也感到颇为头疼,他之前对付李西猛确实只是吓吓他而已,他与李家庄村民无冤无仇,杀他们作甚?再说他一个读书人,要杀人也下不去手啊。
是以陈安东在对付李西鄂时,起初只是点到为止,放倒了他就作罢,想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这个家伙凶赖得很,一直缠着要打他,陈安东被缠得烦了,下了一个重脚,把瘦小的李西鄂踢飞了,李西鄂趴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嘴角都流了鲜血。村人的血性终于是被李西鄂激了起来,又一群村人挤进了院子,由李西猛带着头,朝陈安东冲了过来。
陈安东刚出手用带鞘的长剑拍退了几个村人,又见几个村人冲上前来,他头一回感到这不会半点武艺的村人也这么难缠,他们真发起狠来,就死命缠着他不放,伤又伤不得,头疼得很。
陈安东焦头烂额的时候,稷锋那头也被围了不少村人,稷锋出手要比陈安东干净利落多了,长枪如龙,上下翻舞,不断有村人被打飞了去,但即便如此,也应付不了这么多不依不饶的村人。
陈安东稷锋都没注意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趁着他们缠斗的当口,溜了进去。
李西富本和妻子还有玲玲站在一旁,见着了进来的李西鄂要闯他的家,上前就要拦他,李西鄂看到李西富,二话不说,恶狠狠就朝他脸上招呼了一拳头,李西富一个老实巴交的农人,哪与人掐过架,被李西鄂凶狠的气势一吓,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缩,然后后头是他家那屋墙,退了一下身子却退不了,就硬生生挨了李西鄂一个拳头,李西富还没恍过神来,肚子又挨了李西鄂一下膝顶,在他吃痛俯下身子间,脸上又被李西鄂揍了几拳头。
“不知死活的东西。”李西鄂看着鼻青脸肿的李西富,看到了他眼中的惧意,这才满意收了手。
李西富被打蒙了,只能看着李西鄂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子去找李若兰。
进了屋子的李西鄂,看到屋里收拾好的行装,不由嗤笑了起来,原来李西富一家打算逃了啊?就现在这情况,他还想逃?想得太多了吧。
李西鄂找遍了几个屋子都没见着李若兰,连忙大声朝村人喊道:“李若兰跑了!”
外面的村人闻言一愣,也不再和陈安东稷锋斗狠了,李若兰跑了,他们还这样做什么?
“我李若兰在呢!”人群外传来一声娇喝,村人纷纷往外看去,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朝他们走来,不是李若兰又是谁?
几个男子见到李若兰,要上前抓她,被李若兰一瞪,说了句:“我人在这,还怕我跑了?”
这些人闻言顿住了脚步,颇为几个男人围着对付一个女孩感到羞愧,任由李若兰往里头走。
李若兰不会跑,她知道了逃走会带来什么后果,她觉得她不能那样做。李若兰进了院子,看到了村人和陈安东,还有稷锋,一方是自己的长辈们,一方是一直护着自己的朋友,想着这些人为她大打出手,本就因为李多勇父亲的态度感到伤心的她,心里变得更加难受。
忽的她又看到坐在地上,脸被打得一块青一块紫的父亲,泪水终于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抱着李西富哭了起来。
李西富这些日子遇到了这些事情,本就承受着莫大的压力和委屈,弟弟李西才还因为他被河神要去了性命,现在还被揍了一顿,望着哭着的女儿,居然也哭了起来。
众人望着抱头痛哭的父女,都沉默了不知道说什么,想想自己家中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也确实不好受。
“里巫大人来了。”人群外有人喊了声,连陈安东也惊疑地望了过去,他一直从村人口中听到这个神秘的家伙,倒还从没见过本尊模样。
村人自觉地给里巫让了个道,
陈安东目光顺着人群避开了的小道,看到了一个满脸都是皱纹,身子佝偻不已,还穿着一身宽大巫袍的老太,然而她并没有走进来。
天色太暗,陈安东远远的看不大不清她的模样,就看到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的村人。
只见那个中年的村人走上前来,对李西富说道:“老富头,里巫大人有话要对你说。”
李西富闻言抹了抹眼泪,抬头望着这个与他弟弟李西才关系要好的李西奇,心想你怎么不请村长李长楼过来帮忙,却去请了里巫大人,现在可如何是好?
他又小心地看了看这个面无表情的老女巫,神色惶惶地挣开了李若兰拉着他的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
陈安东远远地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村人似乎也很尊重这个老女巫,自发地避开了一个大圈子。
陈安东只见老女巫微微张着嘴说着什么,而李西富听着,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竟是跪了下来,不住地向老女巫磕头,泪水更是如断了线的风筝四散撒开。
李西奇将李西富扶了起来,又见老女巫对李西富说了几句话,陈安东隐隐约约感觉老女巫往他们这里看了看。
只见李西富听了老女巫的话,脸色变幻不定,半晌才点了点头。
老女巫说完就在李西奇陪同下走了,作风一如既往的神秘。
李西富像是痴傻了似的,缓缓走回了院子,村人不知道里巫大人和他说了什么,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李西富走进院子,走到了屋前,还愣着往前走,被李若兰喊住了,“爹?”
李西富看着李若兰,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蓦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只见李西富猛地对李若兰跪了下来。
“若兰,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