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村子里转了一圈,金陵子问了几户人家关于那老头儿的事情,结果连问了几个人,都是摇头不语。我跟金陵子更加好奇起来,这老头儿在村子里到底是做什么的?
走到村子边上了,看见一个老太婆正低头地里查看庄稼。金陵子站在田地的边上,叫道:“老婆婆!”
那老太婆抬起头来看着他。
金陵子说道:“老婆婆,村子西口处那户人家,有个老头儿,住在灰砖瓦房里的,您知道那老头儿是做什么的吗?”
那老婆婆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耳朵,喊道:“我耳背!你说啥?”
金陵子又重复了一遍。
老婆婆一下子来了精神,说道:“你是在说那户张老头儿吧!那可是个坏东西!没人性的坏东西!那老头儿都六十多岁了,还骗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给他做老婆,图人家的家产。你看到那灰砖瓦房是那妇人的!这张老头儿凭着在城里有点认识的厉害亲戚,就敢到处骗人啦!我今年八十二了!活够了!不怕他报复我!我想说啥就说啥!”
金陵子又问道:“这张老头儿怎么骗人了?”
老婆婆说道:“骗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给他做老婆,这还不算?那妇人原来的夫家姓王,有个女儿叫王予倩。这老头儿还想叫这王姑娘接客,好给他赚钱哩!”
我大吃一惊,原先只觉得那老头儿贪财可憎,不想竟然如此卑鄙。
金陵子又问道:“那位王姑娘怎样呢?”
老婆婆说道:“怎样!当然不答应了!整天往外面跑!这张老头儿可坏到家了,说什么他家住在村口儿的道上,要问咱们村里的人收过路的费用......俺那邻居今天就被他逼得给了十斤杨桃!...其实只是怕他那城里亲戚,说是他亲戚里有术士!俺就看不惯了,亲戚是术士有什么了不得了!”
我暗暗想着,不知城里的术士是哪个?
金陵子谢过了那婆婆,跟我一起回去了。路上一直沉默不语。
我问道:“你在想什么?”
金陵子叹道:“现在平民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我爹娘都是平民,我年年回家他们都荣耀的不得了,邻居左右也羡慕非常。我妈常说生下了我是她最大的荣耀。前几年我爹爹妈妈去世时候,还要我在墓碑上写上他们的儿子是术士。现在呢?你看看这个村里,一个平民有个术士做亲戚,就霸道成这样。”
我黯然不语。
走了这许久,已经是晚上了,月明星稀。我们趁着天色晚没人看见,快速地以遁身术士的速度回到了那灰砖瓦房中。
那位王予倩姑娘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屋子中,非常冷淡地瞥了我们一眼。我顿时想起老婆婆说得关于“接客”的那些话。
那张老头儿见我们回来,说道:“哎呀,你们可回来了啦!那三位贵人”,他指了指之前带我们去过的那间大点的房屋,已经睡下啦。“那位姓刘的贵人交代过要你们俩好好吃饭。”
我点点头,和金陵子一起围桌坐下。
张老头儿突然态度柔和地对那女孩儿说道:“予倩,你不是会弹古筝吗?给两位客人弹一曲吧。”
王予倩头一拧,不理他。
张老头儿顿时转为怒色:“养着你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弹?你那古筝放在我这屋子里做什么用的?”
王予倩大声说道:“这是我娘的房子!”
张老头儿上前就要作势扇她耳光,金陵子忙拦住了说道:“王姑娘不愿意就算了吧。”
那位三十多岁的妇人端着一盘鸡肉走了出来,陪笑道:“两位贵客回来啦,请用饭吧。”说着把那鸡肉放在桌子上。又端出了两大碗白饭来。
张老头儿哼了一声,说道:“姓王的没一个好东西!王予倩我告诉你,你今天不弹古筝老子就不给你吃饭。”
那妇人听了忙说道:“予倩,你弹一曲不妨。”
王予倩瞧了瞧她妈妈,不情愿地站起来,从自己房中拿出了古筝,摆好坐定,徐徐弹了起来。
这曲子我却没听说过。只觉古筝声音起初悲壮愤怒,女孩儿一边弹着,一边瞪视着张老头儿、我和金陵子。到后来,她渐渐沉浸在古筝里面,音调转为平和悠远的悲伤。她弹着弹着,眼泪簌簌而下,我看了不禁心酸。
金陵子突然说道:“别弹啦,别弹啦。王姑娘歇息一会儿吧。”说着走上前去,递给了王予倩一条手帕。
王予倩接过了手帕,擦了擦泪水。道了声谢,默默地起身把古筝放回了自己的里屋里面。
那妇人见了这场景,胆战心惊地看了张老头儿一眼,好像害怕他再次发怒似的。张老头儿“哼”了一声,没说话。
金陵子坐了回来,跟我一起吃饭。那位王予倩姑娘却再没出来。
晚上我和金陵子洗漱过后,我正准备睡觉。金陵子却说道:“我出去瞧瞧那位王姑娘怎么样了。”我点头拉过铺盖睡下,金陵子却再没回来。
半夜时分,我迷迷糊糊起床出去如厕,回来屋里时候,却意外地看见王姑娘房里还亮着,似是点了蜡烛。门半开着,我瞥了一眼,看见金陵子正搂着王姑娘。王姑娘把头埋在他怀里,侧脸红红的,好像十分不好意思。我没再看下去,回到那间小室里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一看,金陵子已经回来了。
“你昨天去干嘛了?”我问道。
金陵子打了个呵欠,说道:“你还不晓得我吗?我晚上和王姑娘在一起。”
我厌烦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你那一套把戏,好好地对待一个姑娘?”
金陵子惊奇地说道:“我是认真对待王姑娘呀。”
我没说话,瞪着他。
金陵子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倩倩很可爱,跟别的女子不一样!我真的打算娶了她。她那么信任我,我怎么会抛下她呢?我已经答应了要娶她了。你什么时候见我答应过别的姑娘?”
我听他这么一说,稍微放心,随即说道:“‘倩倩’?真恶心。”
金陵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道:“我倒是觉得这样叫她非常甜美。”
我起床洗漱,一开门,见那位王予倩姑娘居然等在门口。她冲了进来,也不管我在一旁听着,就扑到了金陵子怀里。金陵子忙搂住了她,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
“我已经把我的身心都交付给你了。求你一定带我走。”她啜泣道。
金陵子说道:“我一定会回来,你等着我,用不了一个月我就回来接你。我已经告诉过你,我也是术士。不会怕你爹爹的坏亲戚......放心吧。”说着便亲住了那姑娘。
我觉得不宜再待下去,走了出来,带上了房门。
过了不久,三位长老也起来了。吴长老嘟嘟囔囔地抱怨着那房里不好睡。刘长老倒是精神抖擞。
“恨不得杀了这个没脑壳儿的奸诈老头儿,什么破屋子。”吴长老低声抱怨道。
“算了,术士本来就受平民仇视,为了这么个小人暴露身份没有必要。”刘长老劝道。
“其实杀了张老头儿倒蛮好。”金陵子小声说道。
我们五人又出发了。王姑娘一直送我们送到了村口,临走时候,她又拉住了金陵子的手,深深吻了吻,放在自己胸口。
“你若不回来,我这颗心就不跳啦。”她凄婉地说道。
金陵子深受感动,碍于三位长老在旁边,不敢有什么大举动,只好也吻了吻她的手,说道:“我一定回来娶了你。”
三位长老倒是对此见怪不怪的,没多问一句话。我们就从绿萝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