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来了纵横集市,此时夜色已深,集市里虽然繁华如昼,出来外面却渐渐地荒凉了。秋媛媛既然和章语溪她们在一起,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但是我以后却应该如何和秋媛媛、九月相处?她们几个天天在一起,又该如何相处?我想了一会儿,烦躁无比。干脆统统抛开,往南面竞赛擂台那边奔了过去。
竞赛擂台在这荒凉的夜色中显得十分扎眼。那擂台是一栋圆形的无顶建筑。里面点了数不清的灯笼。遥遥望去,倒像是一口发光的大锅,锅里煮着一桌子沸腾的盛宴一般。
我奔过去后,一个青年男子正坐在门口,叼着根烟斗吸烟。他拿着根凸毛笔头,把进来赌的人名和赌注都记下了。我曾经来过这里,知道这儿的规矩,进来看赛的都得赌,首先便要在这烟斗男这儿押注。
烟斗男瞟了我一眼,说道:“押哪个?”
没等我回答,又一个满脸疲惫的男子奔了进来,犹犹豫豫地问道:“风魄子赢了几场了?”
烟斗男说道:“两场了。还剩三场就赢了。”
男子立刻说道:“押十个金币,给风魄子!”
烟斗男匆匆记下了,收了十个金币。那个男子走进了赌场擂台。
烟斗男不耐烦地等着我押注。
但我今天不想赌博。
我说道:“我要在这里打。”
烟斗男点点头,说道:“名字?”。
我随口编了一个:“曾不伟。”
“什么术士?”
“遁身术士。”
烟斗男刷刷记下,又说道:“朝那个门那儿进去,在里面等着。有人叫你上场。”
我走进了那间小室,等待着。赌场里传来欢呼声,尖叫声。但这些声音似乎都与我隔了一层膜。我模模糊糊地想着,今晚为什么要来这擂台赌场呢?我这个举动非常的愚蠢、不理智。但我不还是来了?我今天就是要玩玩儿!不想其他!不必想过几天要去南山家族、令狐家族打探,不必想那些纠缠不清的感情!一心一意地跟几个术士打上几架,万一碰上了几个摄魂术士,还会打得更有意思呢!
很快,一个穿着一身鲜艳的红裙子小妞开门进来,甜腻腻地说道:“曾公子,请登台吧。”
我跟着她走了出去。绕过了两三道回廊,走到了赌场擂台的入口处。她微微一笑,问道:“曾公子要面具吗?”
来这擂台上打架的,有不少人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名字也都是化名。我想到自己的身份,便要了一个黑色的半脸铁面具,这铁面具虽然是铁造,却很轻薄,成功地遮住了我的大半张脸,又不会觉得沉重而左右转动不灵。
“曾小哥,等会我叫你上来,你就可以上来了。”红裙小妞妖妖娆娆地说道。
她走进了擂台赌场内,我在门口等着。
她率先走上了高高的擂台,朝兴奋的人群喊道:“擂台新人!曾不伟公子!接下来要和我们擂台的镇台之宝——风魄子对战!”
人群中的气氛被挑动了起来。有人发出了嘘声,有人在喊,“曾不伟快出来!”
那小妞继续喊道:“风魄子是一位高段的遁身术士,在我们的擂台已经接连六十八场打赢!接下来这一场会是什么结果呢?”
人群沸腾了。
她接着喊道:“这位曾不伟公子,也是一位遁身术士!”
她朝我挥挥手,示意我上来。
我走了上去。没有显示出一点儿遁身术士的速度来。就因为这一点,人群中又发出了嘘声。
我看着对面的风魄子,这是个中年男子,没戴面具,满脸风尘,一条刀疤从他左眼角直贯到嘴角,使他的嘴角朝一边下拉了过去,导致他的半边脸永远是一副哭丧的模样。不知是经历了何种打斗,才会有这样的伤疤?他见我戴了一副铁面具,脸上顿时流露出轻蔑的神色来,大概以为我是害怕被飞刀掷在脸上。
小妞又喊道:“遁身术士之间对战,性命自负!飞刀不可乱掷,以免伤到我们的观众!”说完这句话,她走下了擂台,重重地捶了一声鼓,喊道:“开始吧!”
她话音刚落。风魄子刷地逼到了我跟前。我眼前银光闪闪,两把把飞刀朝我面门射了过来。
我不敢怠慢,飞速闪开。
人群一下安静下来。数不清的目光正在盯着我们俩。
我暂时没有出击风魄子,只是飞快地移动着。他见我轻而易举地躲开了他的飞刀,脸上露出了惊异的神色,不过这神色一闪而逝。他仍然势如破竹地朝我逼近,不断地趁机掷飞刀,步步试探着我。
论速度,他是绝对赶不上我。我观察着他移动的步法和速度,掷飞刀的手法,料定他只是一个八段的遁身术士。
他不断的左右移动,忽闪成一个模糊的影子,不断进攻、试探、进攻、试探,不愧是一个在擂台混出来的高手。
他的飞刀手法虽然单调无变化,但总是直击要害,一连两三刀,教我不得不躲开。
这样过了几分钟,台下的人已经对我们一攻一守的单调比赛不耐烦起来,有人开始大声喧哗:“姓曾的!你倒是闪个飞刀啊!敢不敢放个屁!”
风魄子开始焦躁起来。他忽然伸张开了两只胳膊,状若大鸟。我吃了一惊,稍稍收敛了我那看戏般的玩乐心态。莫不是要放大招了吧?
果然,风魄子连续掷了朝我头顶上空、身体两侧各掷了四把飞刀,他口中默念着咒术,八把飞刀竟然像长了眼睛一样,围在了我的周围,宛如八个有生命的精灵,然后齐齐朝我刺来,竟然是围攻之势。
他这一招真是非同小可,我惊骇无已,慌不择路地往上蹿跃。他居然在使动咒术!咒术是遁身术士的一个非常高的境界,只有达到十一段的遁身术士才可以进行修炼,而且还不一定能修炼的成。东方家族里,只有爹爹、绛云君、方长老、吴长老会使遁身咒术。族里的其他长老们虽然都已经达到了十一段,却没学会遁身咒术。我也仅仅有十段而已,更加不能修炼。
可眼前这风魄子,在我看来明明只有八段,是如何使得会遁身咒术的?难道他居然是个十一段以上的大高手?
我惊惶之下,不由得乱了阵脚,接连躲闪着八把飞刀,正如那天绛云君使飞刀追逐我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绛云君的飞刀只有三把,而且不会伤到血肉之躯。况且逃跑的场地又宽阔。而现在,八把货真价实的飞刀直取我命,又是在一个面积有限的擂台之上。我束手束脚,狼狈逃窜,十分被动,登时落了下风。
风魄子轻松闲逸地站立在擂台上,眯起了眼睛,轻蔑地看着我,然后,他又念动起咒术来。我模模糊糊地听见他说道:“百鸟朝凤!”
那八把飞刀倏然顿住,四把迎我面门,四把向我脊背。我知道若是等他说出了下个咒语,必然要死在他刀下了,只好又向上一窜。这时候他又念到:“众矢之的!”
八把飞刀朝上跃的我刺了过来。我立刻俯冲到地上。飞刀紧接着齐刷刷地上的我刺了过来。我立刻滚到一边,只听“铮铮铮”数声,飞刀尽数射在了地上。我立刻跃起,以防风魄子再朝我放刀。虽然躲得很狼狈,但总是逃过了性命。我听到台下寂静一片,被这场面镇住了。
我处的情形实在是太过于被动,我立刻撕下衣襟,不由分说地朝他掷出了三把飞刀。
他立时闪开。
我手中交错不停地朝他掷着飞刀,生怕他再念出新的咒术。想我生平所学,好不容易练到了十段,可却不会咒术。我那迅猛的速度和坚硬的飞刀,在遁身咒术面前比起来,竟然不堪一击。但既然上的来这擂台,我便无论如何也不能自生悔意,求饶下台。非得一战到底不可。他虽然厉害,可也未必就打不过他了。
风魄子看出了我的用意,他飞速地在我不停掷出的飞刀间穿梭着。刀片闪亮,人影如电。
不管他跑到哪儿,我只是尽管掷着飞刀。不让他有喘息之机。他闪到左边,我便掷到左边,他闪到右边,我便掷到右边。
台下传来了阵阵喝彩声。嘈杂声中有人在喊:“五个金币!压在曾不伟身上!”
如此这般,我又支撑了一会儿,风魄子忽远忽近,忽右忽左,试图躲开我连绵不绝的飞刀。但是他再快,竟然也没有快过我的飞刀。我看着他在我制造出的一片刀林中穿梭躲闪,忽地迷惑起来。
按理说,风魄子既然会使遁身咒术,就应至少有十一段。他的遁身术绝对快得过我的飞刀。但是瞧现在这情形,似乎我只要不断地掷飞刀,就不会再如刚才那般狼狈,至少不落下风。
我开始在风魄子周围飞速周旋,从四面八方朝他掷飞刀,权作试探。想不到他竟然闪躲的十分艰难,更别说使出遁身咒术了,上蹿下跳,竟然呈出败势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故意将手中的飞刀掷得慢了下来。给他一丝喘息之机。
风魄子得到了这机会,立刻念动咒术,这回又使出了十二把飞刀,以摧枯拉朽之势朝我射来,他也怕我得到喘息机会,又射出了三十六把飞刀围住了我,故技重施。一片银光闪烁,蔚为壮观。台下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
但这回我存了试探之心,又有了防备。于是先是掷出了十二把飞刀,分别朝先来的那十二把飞刀冲去。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十二把飞刀,竟然全被我的飞刀打碎在地上。
有了这经验,我更不惧那过来的三十六把飞刀。既然他的飞刀能被我打碎,那飞刀的速度也一定远不如我。
我静静地站在原地,任那三十六把飞刀,如万箭穿心般,朝我刺来。在千钧一刻之时,我猛然下蹲,然后朝一旁蹿过,三十六把飞刀自相戕害,“铮”的一声巨响,纷纷碎裂成块,落在地上。
风魄子呆了半响,颓然倒地。看了他这情形,我不禁恻然生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半生所学就这样被我破了。我猜测他一定是等不及到了十一段,就贸然学习遁身咒术,结果咒术难成气候,原本是最重要、最基础的遁身术也停滞不前了。他遇到的对手,若一直比自己低段的术士,定会把对方镇压住,使自己大放异彩。但一旦遇到比他段位高的,一旦穿帮,不免一败涂地。
台下寂静了数秒,然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但更多的是叹息、愤怒声音。不少赌徒压了大把金子在风魄子身上,一旦赌输了,便大发雷霆,恨不得把气撒在这风魄子身上。到底是一群狂热的赌徒。
这时候,那红裙小妞站了起来,大声喊道:“肃静!”她虽然声音甜腻腻的,看起来又身材娇小,弱不禁风,但赌场里竟然立时静了下来。
红裙小妞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一场,曾不伟公子胜。按照赌场的规矩,曾公子可得一百金币。”
她笑容满面,走上台来,递给了我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我接了过来。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风魄子阴沉沉地看着我。
红裙小妞说道:“曾公子可有意继续再战一场?”
我摇摇头。今天已经玩够了。见识了这风魄子,料来再无高人。不如打道回府。
红裙小妞明白了我的意思,说道:“好,接下来......”
这时候,赌场中突然有个人站了起来,朗声说道:“慢着!”
人们齐刷刷地朝此人望去。
此人此前一直坐在下面的赌场之中,倒不如何显眼。此时一站起来,朗声说话,顿时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远远看去,就觉得他相貌俊逸,超凡脱俗,更还穿了一间白胜雪的衣袍,更加飘然出尘。我瞬间想到了秋媛媛。她身上那种单纯、天真、善良的品性,让她也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甚至比眼前这贵公子还胜上三分,我心底里突然涌过了一阵暖流。
他缓缓地摇着手中的扇子,遥遥直视着我,对周围投射来的目光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知曾公子敢与我再战一场吗?”
面具之下,我不禁莞尔。虽然明知是激将,可眼见这样一位翩翩公子,与他过招,想来也是不可多得的经历。
红裙小妞看着我,我点点头。于是她说道:“这位公子请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