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很是温和，宛如父亲的手抚摸着孩子的脸，长长的睫毛缓缓拨开，伸了个懒腰，穿上拖鞋，走出房间。房间里很安静，不知何时，自己习惯了这种死一般的安静，而又不知何时，自己害怕这种安静。慕沛依下意识推开莫明渊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被褥整齐整理在床上。
走出房间，看见客厅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有事先走，厨房有早点。”
趴在阳台，痴痴看着楼下的人，慕沛依害怕，害怕自己习惯了莫明渊陪在她身边，害怕她对莫明渊的那种感情无法抑制的蔓延下去，这对她或是对莫明渊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她想去退后，却一步一步向着莫明渊靠近。
在千行市，有两所学校并肩，其一便是由政府扶持的千行高中，绝对是千行市第一学府，而另一所学校是千予高中，由千予集团投资设立，规模更甚千行高中。当初莫明渊因为一个人选择去千行初中，结果到了之后，报名没开始，两人便转道去了千予初中，机缘凑巧就留在了千予初中。昊学高中便是千予高中庞大分支的一部分。
莫明渊穿了一件白衬衫，外面套了件黑色毛衣，穿了件黑色及膝风衣，斜依着树发呆。
“帅哥，你站在这祸害小女生吗？”背后来了一文气小帅哥，穿了一件白色羽绒服，白色牛仔裤，洗的有点泛白，一双白色帆布鞋。
莫明渊回过身，嘴角浮现难得的笑容，却有几分僵硬。
皓溪尘捂着肚子笑道：“刚才我看到一美女看你看的入迷，然后就撞垃圾桶上了。”
“再开你哥我的玩笑，我可要打人了。”
“好，我不说了，去吃饭吧。”皓溪尘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随便选了一家小吃店，两人面对面坐着。“哥，最近怎么样？”“我最近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哦？说出来听听。”皓溪尘停下了吃，望着莫明渊。
“东朝城听过吗？”“你把我当傻子吗？鼎鼎大名的东朝城我怎么可能没听过，那里面住的可都是千行市首屈一指的大富豪。”
“前段时间，一个人找上我，把东朝城一栋房子交给我，还有一张卡，并且帮助我回昊学，世上没有白白的好处。”
皓溪尘皱着眉头，迟迟没有说话，“哥，你一定要小心，要不我帮你查查那个人？”莫明渊只是摇头，然后叹气道：“暂时不用，毕竟她一直对我很好。”
“哦？看样子是个女的，而且人长得不错。”皓溪尘半开玩笑道。
“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莫明渊白了他一眼。
皓溪尘是莫明渊从小到大唯一得朋友，可以说是兄弟，更是知己，两人彼此之间不需要过多言语便知道对方所想所要做。皓溪尘在莫明渊十三岁那年，为莫明渊过了第一个生日，这是莫明渊人生中第一次过生日，看着生日蜡烛燃烧，莫明渊心中暗暗决定，皓溪尘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兄弟，值得用生命保护之人。
四年前，两人去千行中学报名，报名还未开始，就去了千予初中，当初皓溪尘并不知道，莫明渊为了陪他一起去千予初中顶着家里多大的压力，莫明渊家境不好，支付不起千予高昂的学费，而且他母亲并不想送他去这么好的学校念书。
一年前的中考，莫明渊未曾考上千予高中，需要支付一万多才能去千予高中，而皓溪尘则选择了千予高中，两人渐渐分开。
时间在变，不知为何，莫明渊发现上了初中以后，什么事情都变了，小时候一起嬉戏玩耍，很开心，无忧无虑，长大了，每个人都在为自己而活，接触的人变多，渐渐自己就成了被疏远的那一个。
“想什么呢？”走在路上，发现莫明渊在发呆，皓溪尘拍着莫明渊的肩膀道。
莫明渊回过神，然后摇摇头：“想我们小时候。”
千予高中很大，比昊学大上一倍不止，千予操场是怎样一块空地，不像昊学，根本就没有操场，整体都是满满拥挤的样子。
莫明渊趴在护栏边，像是在感受千予独特的气息，这是一种书香，是一种知识魅力，是昊学所没有的。昊学很迂腐，学生也如此，如同井底之蛙，只看到自己现在成绩，却不曾想，自己比外面的世界差很多。
“你当时为什么去昊学？”皓溪尘想问这个问题很久，却迟迟没有开口。“你要知道，以你的才华，以你没有的才华，胜过千予多少人，昊学那种地方根本容不下你，你不属于那里。”
莫明渊没有开口，盯着操场，似是躲避皓溪尘的追问。
皓溪尘一把拉着莫明渊的手臂，然后拽着他，“我现在就带你去找校长。”
“溪尘，你冷静点可以吗？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两人躺在操场中央草坪上，不顾草坪是否会弄脏衣服，这一刻像极了多年之前，两个孩子躺在水泥地上的场景，可惜岁月却已回不去。
“正如你说的，在中考比我分数低的人也到千予，但是在现实下，他父母可以，甚至有能力送他到千予，而我呢？我母亲根本就不希望我继续念书。”
这一次，皓溪尘没再咄咄逼人，相反，躺在那，眼睛都不眨一下，在他记忆里的大哥，傲气逼人，才华横溢，却没想到，其实大哥隐藏内心痛苦，强颜欢笑，如今的大哥再没了当年的高傲，平凡普通，放在人海中，都会被人海淹没。
“怎么？对我很失望？”
皓溪尘深吸一口气，“也许吧。”
莫明渊眼角闪过一丝黯然，眼眶里变得晶莹，似乎很久没有这种感觉，天下人恨我，弃我，于我何干，可世间唯独他皓溪尘不行。
不知何时，皓溪尘身边没了莫明渊，莫明渊走得悄无声息，走得不拖泥带水。皓溪尘用他自己方式去埋怨莫明渊，他认为莫明渊毁了自己前途，却不知道莫明渊所想。
脱下脏外套，只穿了毛衣衬衫，却感受不到冷风，也许有个地方更冷，莫明渊走得很艰难，几次险些撞到人，跌跌撞撞，有种小女生失恋的感觉，丢了魂，行尸走肉般。
遥远记忆被打开，两个孩子跪在地上，“我莫明渊（皓溪尘），今日在此结为异性兄弟，从今以后，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有违此誓，不得好死。”皓溪尘拍着莫明渊肩膀道：“以后谁欺负你，就如同欺负我一样。”誓言犹在耳畔，可却物是人非。
当年，皓溪尘有远大的梦想，他想要做的最好，他要去千行初中，莫明渊陪他，他想要去千予初中，莫明渊也陪他。而他不曾知道这份陪伴伴随什么。
“你爸去世这么早，我们的家庭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就在这上初中怎么了，市区学费得多高。”
“如今花的钱，以后我加倍还给你。”
望子成龙并不是每个家长都这样想，至少木氏不这样想，也许莫明渊自甘堕落的话，他早就成了社会人渣。
多年之后，莫明渊问自己，如果当年义无反顾选择千予而不是昊学，自己是否会变得不一样，一定会，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曾经的莫明渊为了兄弟，捧着自己父亲用生命换来的钱去陪伴其左右，以后的莫明渊，也愿为兄弟出生入死。
川流不息的车辆，接踵而至的人群，这一生从我们眼前消失多少人，又出现多少人。苍生芸芸，识得几人？好友云集，知己几人？红颜众多，却孤余生。
过去终究只是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