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与笑含一同来到屋内,只见赵冲正躺在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分外煎熬。笑含一边为他把脉,一边问道:“赵大哥,你感觉怎么样?”
赵冲便将症状与他说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到:“笑兄弟,我的病当真还能好吗?”
笑含细细地号着他的脉搏,感觉他的脉象虽是有续,但显气弱微薄,足见此药对身体虚耗猛烈,然脉象向稳,当时好转之象,只是于疫疾是否有效,现下却尚未得知。他道:“赵大哥且放心,你的脉搏有续,不见衰竭之象,只是身体有些虚弱罢了。楚公子说你的病明日便可见好转,我看他言之凿凿,似空穴来风必有根由,你且安心修养吧。”
赵冲仍旧不放心,脸上难掩担忧神色,道:“我只怕熬不过明日了。”悲伤苦楚的语气竟令笑含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有徒然说了一个字:“这……”随即把目光转向了周老,向他求助。
周老道:“依老朽之见,赵老弟所服药剂过多,以致身体不能承受,草可救人,而每服需药草几毫、每日又需几服,怕楚公子也不甚了了。笑兄弟,我们还需仔细探讨一番。”
笑含点了点头,道:“周老所言极是,只是眼下赵大哥胡思乱想,我担心于病情有害无益啊。”
赵冲又叹了口气,道:“笑兄弟有所不知,若我孑然一身,生死了无牵挂,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只是我家中尚有年轻的娘子,而内弟亦年幼,万一我这一去,她二人自此无依无靠,哪怕受到一丝冷落欺辱,我也万般不忍,入了黄泉也无面目去见岳父岳母啊。”说到这里,他语中似有哽咽,神情黯然,七尺男儿竟也因此双目滚泪。
生情俱悲之下,笑含不禁也为之伤怀,暗探苦命。
赵冲缓和了下情绪,又道:“笑兄弟来历不凡,又肯为这一镇百姓犯险而不去,医者仁心天地可鉴,我等深为感佩。我欲将内弟托付于笑兄弟,请笑兄弟收他为徒,传他医术,保他将来有一技苟活于世,我便放心了。请笑兄弟能够应允!”
笑含闻言惊起,“这……这如何使得?”
周老在一旁点头做样,笑道:“老朽觉得如此甚好。”
赵冲从床上坐起,向笑含屈膝一拜,竟是跪了下来,口中直道:“望笑兄弟答应,我不胜感激……”
笑含脑中一片空白,将他扶住请他起来,却见他身体虽是虚弱,此时竟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力量,笑含竟扶他不起。周老亦上前扶他,却对笑含道:“我观赵老弟情真意切,小兄弟就答应了吧。”
笑含苦笑一声,道:“周老,你看我这个样子,哪里能做别人的师父,岂不是误人一生吗。”
周老道:“阎王敌一般神妙的医术亦非一夕之间便能成就,尚需苦工钻研。而为人师表更要下一番功夫。笑兄弟有德,只需谨记若能自证本心,则行医不难,循以师友,则为师无碍。”
“周老所言高妙,笑兄何不答应了呢?”
门外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两道身影走进屋内,一者大笑爽朗,一者静如沉水,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态,却毫无违和,正是楚冠衡和重光。
“楚兄不要与我玩笑了,以我这般见识,只能给别人做徒弟。”
楚冠衡并不理会他的自嘲,乐而笑道:“就是院中的那个孩子吗?”
笑含尴尬一笑,赵冲回到:“正是内弟。”
楚冠衡点了点头,道:“我看那孩子资质不错,笑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难道你师门有训,不许你收徒吗?果真如此的话,就恕在下无礼了。”
“那倒没有,只是我修为低下,实无能力授徒。再若未经吾师准许便收徒,传了出去,只怕我与恩师要成为笑柄了。”
楚冠衡道:“师门既无明训,此事当可行,至于其它,我看是笑兄多虑了。赵兄身染重疾,为了公责仍肯挺身而出,临此当口求你收光明为徒,可谓临危受命,义气不可谓不高,笑兄怎么轻负?”
“这这……”笑含不禁汗颜,却是无言以对,周老亦随声附和,加之赵冲又拜了两拜,笑含终究敌不过,只得遂了众人愿。只是心中甚苦,待得回到昆仑,禀明恩师,是罚是骂,但凭天意了。周老众人以此非常之期,一切从宜,当晚便在一众病人的见证之下,光明行了拜师之礼,在一片欢呼道贺声中,光明正式入室成为笑含的首徒。
楚冠衡和重光凑完热闹,却悄悄出了东明镇,来到一处破败院落之中。院落中早有延离候着,他见到二人,随即将二人引入屋中。
只见屋中有五人围在一起闭目养神,五人中央伫立一根根形似木桩之物,均装在如剑囊一般的囊袋中,不知何物。
五名黑衣人睁开眼睛,见到楚冠衡和重光进来,纷纷站起喊道:“属下参见公子。”
楚冠衡点了点头,问到:“二位堂主呢?”
“回公子,两位堂主为了让属下顺利带走魔神柱,率领其他兄弟将菩提寺众神僧和天都二仙门人引往黟山其它主峰去了。”
“菩提寺神僧?”楚冠衡吃了一惊,又道:“如何惊动了菩提寺?你将事情的始末详细地告诉我。”
“回公子,具体情况我等也不清楚。属下破解封魔法禁、取得魔神柱的时候,两位堂主就已经将菩提寺众僧和天都门人引出了轩辕峰。属下也因此得以安全来到东明镇与公子会合。”语罢,那人指着屋内的囊袋,道:“这就是魔神柱了,请公子过目。”
楚冠衡压下心中的疑问,走进囊袋打开来,赫然见一尊尊高三尺三、直径三寸三的魔神柱滚动着浓郁魔气稳稳而立,每一尊魔器上均镂刻着数个魔神面孔以及密文经咒,合起来正是十二之数!
楚冠衡望着一尊尊魔神柱,双目之中似闪动着及其炽热的光芒。虽有异法封印,但那浓郁充沛的无边魔气犹令人心惊。
“这就是无上魔器、巫族圣女祭炼的魔神柱啊——”
“公子,我们是否即刻动身前往雷泽?”其中一人问到。
楚冠衡沉默片刻方道:“不,东明镇上此刻有疫疾肆虐,我已着手处理,只需明日试药完毕,诸事了结,我们便可出发了。你们奔波许久,今晚就安心休息吧。”
五人应了声“是”,躬身送他与重光出了小院。楚冠衡与重光又趁夜回到了东明镇上。
一夜相安无事,直至天明。
赵冲试药的第三日,也是笑含到天心医馆的第六日。
这一日春风和煦,阳光明媚,天地似乎也敞开了怀抱,人间一片温暖。赵冲美美地晒了一整天的太阳,精神大好。
时至夜里,周老等人为他诊断,发现他身上的疫症好了许多,温热尽退,咳不带血,肿胀之处疼痛亦消,瘀斑更是浅淡,似乎那几种奇草确有奇效,东明镇上的百姓终于有救了。府衙当即令周老、薛大夫和笑含开始着手配药,着手治疗三座医馆内的病人。
众人忙碌,身影往来似光影流转,尔至纷纭。光明悄悄将一封信笺交给笑含,言此信乃是楚冠衡交给他的。笑含打开一看,只见信上写着:试药完毕,吾去矣,他日有缘再与兄会,其余人请代为通告。冠衡谨字。
笑含本不以为意,熟料竟是一封道别书信,他不禁呆了片刻,想起自己在东明镇耽误了不少时间,此刻疫疾将除,自当去矣,他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不自觉地在信笺上摩挲几下。
光明见他看着看着突然发起呆来,不禁叫了一声:“师父,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望着光明的眼睛微笑道:“我没事。你来得正好,我也有一封信要你替我交给周老和你姐夫……”
“啊?”光明瞪大了眼睛,抬头望他,“师父,你也有信让我转交啊?可是姐夫他们就在厅堂里,你怎么不直接去告诉他们呢?”
笑含对他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口中嘘了一声,道:“你没看到他们在忙着配药吗?我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们,我把信写好了,等他们有空了你转交给他们。”
光明一颗小脑袋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楚叔叔也是这样对我说的,我们不能打扰他们配药。”
笑含微微一笑,抚摸了下他的头,领他到自己的屋内,写好信后封好,交给了光明,又一次叮嘱他待众人忙碌完毕后再将信交给周老、薛大夫和赵冲拆阅。随后他又来到厅堂忙碌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众人忙罢,都回了屋中休息,光明这才将信交给赵冲。赵冲与周老、薛大夫一同拆阅,只见信上写着:疫疾有药可医,吾即宽心。吾尚有要事不便相告,故以信道别。吾此一去,快则一月、慢则三月即回,届时再来接光明回山修行。在此期间,请周老和薛大哥代为传授光明医术,谨奉紫金丹两颗代为拜谢,笑含亲笔。
周老看完信后叫了一声:“不好,小兄弟要不辞而别!”三人连同光明一起来到笑含住的房间,只见房门虚掩,四人推门而入,却见房内空空如也,人去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