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含看着面前笑嘻嘻的晴柔,丝毫不怀疑她会给自己一个大惊喜。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因为晴柔说还有一个不大的坏消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晴柔,心中倒有几分惊疑不定,却想不到她所说的不大到底有多不大。
“说吧,我一定不生气,”笑含不带任何情绪的保证到。
晴柔却哈哈笑着,眼睛转了几转,先故作惊讶状看了他一眼,又摆摆手,撇着嘴道:“还没说你就生气了,我看暂时还是不告诉你了。”
笑含沉着脸,突然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是不是这样你才肯说?”
晴柔见状,抿着嘴轻笑不已,却道:“伸手。”
笑含闻言一愣,脸上阴晴不定,不知她搞什么鬼,半信半疑的张开手来。
晴柔从怀中取出一物,还未见到真容,竟从她指间露出丝丝白芒来。她放到笑含手中,露出一个散发着白色光芒的果子,然后看着他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呆的模样,心知他的注意力已经被这果子给吸引了,于是趁机道:“我把你的珠丹送给那条巨蟒了。”
果真笑含全神贯注的盯着手中的果子,眼中满是奇异的白光。他听到了晴柔的话,却根本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直到听到巨蟒二字时吓了一跳,不禁竖起耳朵问道:“嗯?你说什么?”
“我说的就是准备告诉你的坏消息啊。”晴柔说完,咧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道:“你没骗我,果真没生气呢。”
笑含闻言,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她晃了一枪。他顿时收起果子,神情严肃,道:“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你手中的这颗果子就是海丘林宁死也要抢的灵果,怎么样,比你那珠丹好吧?”晴柔说道。
笑含听她拿这果子跟珠丹比较,心下顿觉不妙,一边念叨着千万不要丢了,一边伸手向怀中摸去。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珠丹的影子。他顿时几分失望,道:“珠丹哪去了?”
“送人了呀。以物易物,才换来你手中这颗灵果,你可不吃亏。”晴柔嬉笑着说道。但其实是那灵蛇报她救命之恩而赠送给她,而她知道这灵果对灵蛇极其重要,自己只是举手之劳不敢贪功,便拿了珠丹与它交换。
笑含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句话也不说,却被她的一声“喂”惊醒,兀自叹了一声,惋惜道:“我喜欢它无非是觉得它稀奇漂亮,却要它没什么意义,因此原本打算送给你的。既然你送给那巨蟒了,那就算了。”说着,他想起那灵果,却道:“不过这颗灵果……”
晴柔见他明明有些不愉快却忍着没有发作偏还有心思惦记着这灵果,心中倒觉得好笑,因此便又不肯停下来让他好过,于是故意松了口气,开心道:“你知道吗,我刚才一直担心你会生气,所以打算骗你说你晕倒的时候把珠丹给弄丢了。不过我觉得你是好人,应该不会为了一颗珠丹就对我生气,所以就跟你说实话了。结果你真没有生气,还好我赌对了。”晴柔说着,也不顾他哭笑不得的神情,道:“珠丹换灵果,你真是得了大便宜。赶快吃了吧。”
笑含却望着那果子露出忧色,道:“会不会毒死我?”
“会哩,你不要吃了,给我吃吧。”晴柔伸手就要拿。
笑含见状,却做出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道:“这么危险的事,哪舍得让你做,就让我来吧。”说着,他一口吞下手中泛着白光的灵果。
但刚吞下,他便后悔了,因为晴柔没告诉他,这实在是一件痛苦的事。
灵果入口即化,所贮灵力瞬间释放开来。若为常人服用,灵果妙用只限养生疗伤,所贮灵力会瞬间散布他的周身,滋经润体,固本培元,蕴养脏腑,调和阴阳,也是一般妙用。但笑含刚服下,晴柔便用菱花镜护住他周身。
菱花镜悬在他头顶处一尺高的地方,缓缓转动,散发出一束柔和的光照在他的身上,白光中一朵朵菱花如同落英一般缓缓涌入他的体内,无形之力将灵果所释放的灵力束缚在他的经脉之中。澎湃的灵力在他的经脉之中游走冲撞,拓宽经脉的同时猛烈的冲击着他的周身大穴。笑含感觉经脉似要撑爆一般,浑身充胀难忍却丝毫动弹不得,更有无数奇异痛痒刺激着自己的心神,直觉得要至死方休。
晴柔伸手疾点他周身数处大穴。
所点之处清光浮现,穴道瞬间被打通,但因外力所为更有收缩之势,急剧收缩间又被澎湃的灵力瞬间拓展开来,更有数处隐穴未被打通亦被强行冲破,数股剧痛持续的冲击着笑含的心神,一重胜过一重,弥久不散。
当疼痛达到一种程度,超越了神经所能承载的极限时,疼痛的感觉就停在了这个水平上,无以加复。亦或神经劳累之极已变得麻木,疼痛不再,有的仅仅是对疼痛的漠然,这感觉,在忍受中已被忽略。
突然间,笑含像是听到了一声巨响,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紧接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目不能视,疼痛的感觉消失不见,五识仿佛闭塞,只觉得天旋地转,意识瞬间溃散,不知化外何方……
菱花镜发出的明光将笑含整个人纳入其中。他心神于无意识之中被晴柔指引着在一片混蒙中游走,又引领着灵力在经脉中运行。
天地灵气,以剑为媒,缓缓入体。融汇经脉直至神府,运转通达,不知不觉,至入定境。
※※※
草飞叶动,一阵紧促之声从草丛深处传来,“唰唰”作响,常人耳力绝难察觉。那声音响了几下,忽又寂静下来,没过一会儿又悄然响起,如此反复几次,几分鬼祟不禁让人生疑。
不远处,正在打坐的晴柔忽然从草丛深处一跃而起,飞身半空向周围望去。
天地清明,只见漫山遍野的草丛齐岸而平,齐刷刷的随风摆动,一派寂静开阔的原野景象。她面色凝重,定睛向草丛深处扫了一遍,最终停在一个方向,目光深深,却并未发现有何异样。她心中惊疑,却顾忌身边犹在入定的笑含,不能上前查探究竟。于是她只当自己听错了,像什么也没发现似的落回地面,盘膝而坐,闭目凝神,如老僧入定。
片刻后,就在晴柔望去的那个方向,杂草忽然风动,歪斜着向前伏去,竟似有人拨动一般。紧接着出现一团黑影向亦前滑去,远远望去,只见荒原之中,杂草由远及近伏倒,竟似一道暗流一般,迅速向晴柔和笑含的所在移去。
“嗖”的一声,一根白色丝线从草丛深处猛然伸出,宛如流光飞星,飞快的向正在打坐的笑含袭来。
晴柔亦赫然睁目,抬手间射出一道白光飞到笑含头顶。正是她的菱花镜!菱花镜稳稳地悬在笑含头顶上方,一束白光从镜中投下,形成一个守护结界,径直将笑含守在中央。而此时,刚射出的白色丝线已然从远处袭来,眨眼即至,其所过之处,花木竟尽皆枯萎,可见其定是剧毒无比。白色丝线越伸越长,绕着菱花镜的守护结界转了数圈,将之团团围住,尔后白色丝线骤然收紧,向内用力的挤压,原本丈许方圆的白光结界竟在这大力之下硬生缩小到原来的一半范围。
晴柔神色肃然,紧盯着丝线袭来的方向,只见一只半人身高的四目大蛛赫然立起!
那大蛛浑身乌黑,背上的坚壳流动着一层乌光,腹下六足布满了短小尖刺,足端稳稳扎在地上,显是用力至极,嘴巴两侧却伸出两支大螯在身前高举不动,极具气势。头顶上依次排列着四颗黑亮的巨目,大小如鸡蛋,乌亮似黑珍珠,甚是骇人。那蛛丝便是从毒蛛嘴中吐出。
那大蛛身体虽庞大,但看它左右扭动,却甚为灵活。腹下六足依次向前滑去,亦是极为迅捷,丝毫没有在地上留下任何痕迹。它缓缓地向笑含靠近,腹下另两只闪着寒光的大螯左右挥舞,对晴柔极为提防。
晴柔看清了妖物,不再迟疑,后背舒展,瞬间展开彩翅腾空而起,手中捧着一支形如玫瑰花枝的法宝。
那法宝本名“落英”,本是一枚仙家奇珍,为晴柔的爷爷于一处无名洞府中所得,后传于晴柔,而菱花镜则由晴柔的爷爷传于鸣泉。鸣泉重伤后,菱花镜便由晴柔保管了。
晴柔一手握着落英,另一支手在胸前捏作兰花法诀,落英顿时散发出红光,一片片玫瑰花瓣从中飞出,在她身前结成一朵盛开的玫瑰花。风中花旋叶动,宛若实质,滴血浓香隐隐传开,直教动人心魄。她执着落英绕玫瑰花转了一周,挥手拍在玫瑰花上,喝道:“去!”
玫瑰花受此一拍,竟仿佛受了大力一般,迅捷无比的向那大蛛打去。一条长长的红色瑶光尾巴摇曳在后,带起呼呼风声,径直吹得地上的杂草匍匐不止。
那大蛛见玫瑰花来势凶猛,顿时头颅甩动,白色的蛛丝已然舍了笑含,在半空中往来穿插,片刻间竟结成一张圆形大网向玫瑰花罩去。二者撞在一处,玫瑰花竟不能穿网而过,却与那蛛网僵持不下。
夜色中,只见红白二色奇光相斗,却是各据一方,不肯退后一步。
晴柔见状不禁皱起眉头,心知这妖物厉害,只怕与自己道行相差无几,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她不待玫瑰花击散蛛网,手中法诀不停变换,落英顿时红光大盛,幻化出无数花瓣飞舞,在空中连成一条红色长链,仿佛奇香。落英遥指,花链赫然腾空而去。
兀自僵持的玫瑰花突然与那花链连在一起,仿佛得了大力,顿时红光爆闪,势如破竹般吞没了蛛网,毫不停歇地向毒蛛呼啸而去,风声骤紧。
那毒蛛本全力加持蛛网,却在此一击之下失力,身体顿时向后翻了两个跟头。它稳住身体,六条腿不停飞快腾挪,竟瞬间回到了原处。它头颅高昂,两只大螯舞动的同时,数根蛛丝从口中喷出,径直在空中往来穿插,形成一个口袋状的大网,对准飞来的玫瑰花当头套了进去。
“轰!”
晴柔见玫瑰花被套住,在那能收能缩的蛛网中混然不能施力,心下大惊,手中落英抖动,片片花瓣顿时爆炸开来。但见蛛网在此爆炸之力下顿时被撑大数倍,但却比刚才的蛛网坚韧了不止多少倍,此刻竟也只是不停地胀大而已。大蛛头颅摆动,蛛网猛然张开成倒漏斗状,向前推去,玫瑰花的爆炸奇力顿时倒驰而回,轰然向晴柔冲去,势如风卷残云。她顿时变了脸色,手中落英直指向前,无数花瓣纷纷涌出,在她身前结成一座屏障。繁花如幕,在倒驰而回的巨力下被炸地飘移游散如水晃动,却在晴柔灵力加持下又回归原位。
漫漫草原,狂风大作。
螺旋状蛛网紧随其后,轰然撞上。只听一声巨响,花瓣屏障和蛛网再次一起化为齑粉,无形之力顿时以此为中心扩散开来,犹在驱使法宝的晴柔不及闪身,顿时被这无形之力波及,身躯不禁为之一震,浑身气血翻涌。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双臂凌空虚张,身体向后疾退。
却在此时,只见一道身影,忽然从晴柔飞身后退的下方一跃而起。竟是在这紧要关头,笑含从入定中醒来,不待伸个懒腰,便见到红白二色光芒漫天闪动、晴柔飞身倒退的情景。他顿时脸色变寒,人一跃而起直到空中,仗剑在手,衣袍随风烈烈狂舞,如九天剑仙。定武剑在他的灵力加持下,顿时颤抖起来,几欲挣脱飞去。
半空中,只见他执剑后扬,定武剑已沐浴在一层白光之中,化作一柄光剑。他赫然松手,定武剑缓缓上升,像一束灿烂烟花,在他头顶处光辉凝聚,剑光顿敛,远远望去,定武剑竟完全敛入一点,遥若寒星。未几,他剑指前挥,寒星光芒吞吐,定武剑从中激射而出,剑威煌煌,向那大蛛一路斩下。
晴柔见笑含醒来,心中大喜,紧绷的心神顿时松了一口气。她不待身子稳住,手中落英向前急掷。落英紧随定武剑而去,在空中一闪再闪,仿佛无痕,霎时间冲到那毒蛛面前。
那毒蛛见定武剑来势汹涌,顿时被激起凶性,四只鸡蛋大小的眼睛凶芒毕露,腹下六足一齐弯曲用力,身体顿时像利箭一样向前弹去,两只大螯亦滚动着乌光一同挥舞,照着定武剑打去,竟压下了定武剑的威势。
定武剑顿时倒飞而回,在空中连连翻转径直拍在了笑含身上,一股大力拍的他倒飞而回,一口鲜血于长空洒落。定武剑亦落在草丛深处,插在地上铮鸣不已。
而那毒蛛打飞了笑含的剑,发现落英紧随其后时已然迟了。落英闪过两只大螯,闪着红光划过毒蛛的腹部,顿时红光如刃,不仅割断了毒蛛的两条腿,竟连腹部也划去了一大块皮甲,露出血肉,顿时血流淋漓。那毒蛛受此重创,再不贪恋眼前的美食,勉强摆动剩下的四条腿,疾逃而去。
晴柔并不追赶,而是双手轻招,两件法宝便回到了手中。她飞身落到笑含身边,见他昏迷着,嘴角似乎还流有鲜血,忙将他抱在怀中检查他的伤势,赫然发现他的脸上隐隐有一层黑气,分明是中毒之兆。
原来笑含掉落之地,竟也有蛛网上的剧毒散播,所植之杂草尽皆枯萎。而笑含躺在地上的杂草上,一触之下剧毒袭身,若无人救治,只怕过不得一日便会死去。
晴柔顿时着慌,从怀中取出两粒指头大小的参丹,一颗自己服了,参丹的药力在腹中化开后她又运功片刻,参丹的药力才遍布全身,以防自己也中毒。之后,她重新抱起笑含,打开他的嘴将另一颗参丹喂进去,却见他的上颚业已变黑,便在自己运功的片刻,只怕剧毒已经侵入经脉之中。她脑中轰然一片空白,如遭电击,连忙一指护住笑含的心脉,另一指连点他周身的数处穴道,运转灵力将参丹的药力化开。
然而此时却颇为费神,因为她既要减缓笑含的血液流动以防蛛毒随之快速流遍全身,又要使参丹的药力化开并要快速散布周身,两厢逆行实在艰难,不多片刻她已是累得满头大汗。
随着晴柔运功,参丹药力逐渐遍及笑含的全身,他体内的蛛毒被化去大半,但仍有少量残毒留了下来,并与参丹的药力融合侵入经脉深处隐伏起来。晴柔又运功数次,终无法再化解余毒半分,却眼睁睁看着笑含身中剧毒而昏迷不醒,自己竟毫无办法,心中顿时悲伤不已。
躺在地上的那一人!那一幕!何其相似!
她心中大悲,却仰头向天,一口气从肺腑之间呼号而出,却连呜咽之声都发不出。她强忍着心中悲怆,拭去笑含嘴角的血迹,口中却无力地声声唤着:“笑含……”
※※※
桃花苑中,门庭映青,夭夭叶飘零,繁繁枝光影,风带声,自在行,迤逦脚步在其中。一位老者穿过桃林,远远地望见窗内少女临床而坐的身影,微微怔了片刻。
阳光照进屋内,本该是有几分明亮和暖意,偏偏到了少女的背上后悠然转冷,一种孤单而冷清的气氛。
床榻上,一个人正躺在那里安静的睡着。他面色苍白,呼吸缓慢而深沉,似沉珂良久之人,身上盖着一层锦被。床边的少女静静地望着他,目光痴痴中几分神伤,此刻在怔怔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床榻一侧的地上,摆放着一个几近破烂的书箧,并倚着一把剑。
那剑正是定武,而屋内一卧一坐之人,正是笑含和晴柔。
“吱——呀!”
院外的老者推门而入。
晴柔听到声音,身子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去,却在见那老者时脸上竟多了几分生气和喜色,起身相迎,叫道:“爷爷。”
那老者点了点头,道:“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吗?”
晴柔点头道:“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蛛毒也已经祛除了。”说到这里,她转头向床上的人看了一眼,道:“爷爷,他的伤……”
老者并未回答她,而是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晴柔听到这话默然不语,知道老者又要为笑含查探伤势、疗伤,于是又向笑含看了一眼,方道:“是。”转身便出了房门。
晴柔击退毒蛛后,背着笑含连赶了数日的路程方才回到家中,请求老者为笑含疗伤。老者初见笑含,大吃一惊,以为晴柔在辞家外出的这段日子,竟跑去了邓林,找到鸣泉的尸首并带了回来。便在他惊讶时,仿佛早有预见般,晴柔简单的解释了一番,并请求他赶紧为笑含疗伤。老者见她狼狈模样,又查看了笑含的伤势后,知道情形严重,便也没有继续盘问她,连日里为他疗伤解毒,两日后才稳住他的伤势。余下时间便听晴柔讲述辞家外出的这段时间里到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什么事情,重点是了解与笑含一起的经历。晴柔便从幻迷林开始一一讲起,讲了一个晚上才讲完,其间她心中一直十分忐忑,但自始至终老者除了静静听她讲外,并未说一字一句,便是在她讲完后,老者也只是叹了一气,叮嘱她好生养伤。晴柔庆幸的同时却也纠结起来,自己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越是想得多,心中就越发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吱呀”一声,老者推门走了出来,转身又将门合上。
不远处树下,听到声音的晴柔回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本是神伤的脸上突然间恢复了些许颜色。她转身向老者望去,道:“爷爷,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那老者捋着胡须缓声道:“他脏腑中的蛛毒已经解了,已无性命之忧。唯有这经脉之中的蛛毒,不仅与参丹的药力融合,还与他体内原本所中的湿瘴热毒相互助长,加之他本就体脉虚弱、经脉受损,因此现在仍旧昏迷不醒,实不宜再服重药疗伤。所以,他的伤还需要慢慢调理方能痊愈。”说到这里,面对着神色暗淡、欲言又止的晴柔,老者心知其意,又道:“他恐怕还得昏迷几天。”
晴柔闻言,心中吃了一惊,脑海中想起自己与笑含在云梦水泽中相处的月余时光,虽未曾见他有过身中湿瘴热毒之症状,却也不排除中毒的可能,只是,她怔怔然仿佛呓语般道:“怎么会这样厉害?”
老者并未回答她,却道:“晴柔,他的家世你可问清楚了?”
晴柔闻言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道:“我问清楚了,他自幼孤身一人,没什么朋友,靠着同乡的人接济才长大的。”
老者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也没什么顾虑了。我仔细想了一想,这少年既已随你修行,自是别于世俗常人,不应再让他回到故乡,但他并不适合跟着我们,我看还是将他送到昆仑山修行。”
晴柔闻言愣住,心中莫名一痛,以为老者言外之意,乃人妖殊途,而她早就料定老者必会这样做。“昆仑山么,挺好的不是么……”她心中喃喃两句,抬头向老者问到:“什么时候送他去?”
老者沉吟片刻,道:“明天吧。”
晴柔再次怔住,道:“为什么不等他醒过来?”
老者深深望了她一眼,道:“这少年太像鸣泉了,我担心你们二人不能自持,缘分自然是早散的好。”说完,径直走了。
“爷爷,我跟他并没有……”晴柔急忙说着,却见老者突然停了下来,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仿佛在听自己说话。她顿时说不出话来,有没有已经不重要。
清风穿林过庭,来到老者身边,吹起他的衣袍白发,几分苍老,几分潇洒。而他竟似不觉,径直道:“当年鸣泉自毁内丹救你,我虽为他重塑,勉强留下一条性命,但他的神智却是受损颇重,自此昏迷不醒,这些年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往事轻浮,相思成灰,晴柔悲恸间心中沉重难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眼湿润透红,望着老者的背影,用力咬住嘴唇,轻声道:“我明白的,我也一直没有再抱希望。”
老者闻言,什么也没再说,只是背着晴柔点了点头,径自远去。
晴柔望着他的身影,目光之中仍旧有几分痴痴哀怜,未几,想起了屋内还躺着一名男子,转身离去,剩下满园的桃树铺张,风迭风凉。
风过无痕,却仿佛听见了叶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