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我是罪大恶极的。
嘉铭无视我隐忍的劳作,他不吃我做的饭,却一定要等着我做完再摔门而去。
我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那就睡觉,这是我可以做到的事情,而且轻而易举。
我呼呼大睡,昏昏沉沉,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那时我知道,一个人睡觉的状态,并不都是闭着眼睛的,他可以很好地说话,很好地微笑,但那只不过是梦游,实际上他仍然在睡觉。
我睡了很多天。
嘉铭并不让我睡得安稳,时常把我从恹恹的状态里提醒起来,让我时时对我犯的错误做深刻检讨和忏悔。
可我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即使在睡着,我也在为吕静着想。我希望他从来没有爱过我,那样的话,至少他可以不难过。
我逃避现实的方式,就是把和我吕静曾经相聚时的每一分每一秒思来想去,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可以想什么,能让我心情好一点。
嘉铭对我的苛刻只因为我没有把他的真面目揭示出来,人就是这样子,自己做错了,如果别人不知道,就可以义正词严地抓住别人的错误不放。
我不想让他难堪,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以欺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没心情。
我希望自己一直能这样晕晕欲睡着。
只有,我在医院看到吕静的时候,人才有点清醒,我对他笑,他没看见,我对他说话,趁人不注意,他冷冷地告诫我:“在单位不要和我说话!”
行。没问题。
我以为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不就是不和他说话吗?我还可以当他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出生过,我从来就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但,我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
我开始间歇性地想他。
如果在一个人热恋的时候思念一个人,那种思念,是芳醇的陈年老酿,愈饮愈是回味无穷;但如果是在失恋的时候来思念,那种思念,就变成一条长满刺的长藤,一针一针地勒进心脏,所到之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带来的痛,也是噬骨焚心的。
记忆将我们一起时所有的细节,以无与仑比的清晰度,在脑海里重现,一遍又一遍,潮汐一样,后浪推前浪,我就在这潮汐里,慢慢地,慢慢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