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我常常想,这冥冥中,真的有上帝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这尘世间又有那么多的因果循环,无巧不成书?如果有,那么他是做什么的呢?拥有无比的智慧和神力,他手里拿着的法宝,定然是一支无所不能的神笔吧,他应该是一个作家的。
他随心所欲地安排他笔下的苍苍众生,让他们扮演大同小异的角色,把出其不意的情节安排给他们,然后看他们在这些从天而降的情节,手忙脚乱,如临大敌。
然后,他就笑呵呵地捻着胡须,把他的奇思妙想尽情地、从容不迫地,**编排。古往今来,乐此不疲。
我不过是这人世间渺小的角色,没有被安排着肩负某个重大的使命,本来平静又安乐地活着,每天走固定的路线,日复一日去相同的地方工作,穿上去换下来就那么几件衣服,吃着再也翻不新花样的咸菜,高楼大厦没有钱来买,豪华轿车只能在梦里开。
即使如此渺小的角色,剧目也被编排得相当精彩。
以前的种种都在为这个“出其不意”做铺垫,当它轰然降临于我自以为是的好日子里的时候,我被上帝仁慈的手指引着,在生活的风浪里,开始我艰难的途程。
我和吕静早已言归于好,情人间小小的冷战,会让聚合之后的爱恋,更粘腻许多。
我好象一如既往地和他进行如同真空里的爱情一样,但心境,已经迥然不同于以往。
我变得心安理得,却又常常在患得患失中心烦意乱。
尤其在夜暮降临的时候,我总会极度的烦躁,因为白天里,吕静和我在一个大楼里工作,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但下班后,他就离我很遥远;而回到家里,我已经不知道怎么伪装下去了。我失了平常心来面对自己的生活。
这种烦躁在渐渐增强,有时让我烦躁得难以自制。很多以前让我觉得无足轻重的事,都会让我心里乱糟糟,然后上火。
那一天,我又烦躁异常。
嘉铭不在家,他又去临城出差了。
一个人在空旷的黑夜里,寂寞而孤独,强烈的思念让我拨通了吕静的电话。他很快出现在我的身边。
时间在我们的快乐里一闪而逝。
转眼就已经是深夜。
嘉铭回来了。
他打开门时,正看到我们相拥而卧!
那一刻,我竟然是出奇地清醒,没有一点惊慌。
我想如果是我看到了嘉铭和周小鱼像我们这样,我也该是因为早有预计而不会有丝毫动容。
嘉铭在吃惊后,眼睛里慢慢地升起了杀气。
我和吕静都是衣冠齐整的,那天,我正在经期。
我们还算是体面的,但无论体面与否,这样的场景是容不得解释的。
嘉铭就像发疯的狮子,红着眼睛,拿起了刀。
那是我从外面买回来的,一把做得很古旧的战刀,嘉铭喜欢,把它开了刃,放在床头上以备防身之用的。
我挡在吕静的前面,冷静着声音说:“嘉铭,你冷静点!”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怎么可能冷静得了?我了解他的,他把自己的面子看得像命一样金贵,把我也看得像私有财产一样重要,往日里夏天,如果我穿着的裙子短了些,他都不愿意,何况是今天的场景!
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我曾经撞到嘉铭和周小鱼却佯装不知的,可是,他有必要这么生气吗?我有些分不清状况地想。但无论如何,想是我的死期来了。那么,就让所有是非离我而去吧,也许我会在解脱中得以安然,不会再有噬骨的烦燥来折磨我。
就在他把刀举起来的一瞬间,我闭上了眼睛……
如果生命就此终结,我是幸福的,在好象是爱我和我爱的人面前,在生命最美好的年龄中,如花凋零,我是死而无憾的罢,那后来的许多痛苦、失落和悔恨,也就不必一一去品尝了,至少,可以留一份美好的心境,在所剩无几的爱里安祥。
上帝的笔,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又把思路逆转了。
嘉铭,这个我以为知之甚深的男人,令我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了,他对吕静说:“你走吧。”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睁开眼睛,看到嘉铭,缓缓地用手顺着刀锋一路摸下来,血就顺着雪亮的刀脊滴落下来,在地上绽放开大大小小的殷红的花来,终于连绵成一片,成为一条血的河,而我,在这种渐渐集聚的河里,感到生命终结一样的痛,比死亡更深的恐慌和疼痛。
吕静走了。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