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忙。
这原来是一种非常好的生活方式,可以让一切烦恼暂时消失,没有时间去想的时候,身体上的劳累并不让人难受。
这天,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有很多病人要做手术,几天的工作都排得满满的。
第一个手术是一个因撞车而内脏受伤的人。手术很成功。
下午,我们给一个妇女做腹腔手术。
我照常做我的一系列工作。
我拿着温手巾给张谭擦汗水。
开始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我在一次擦汗的时候,发现张谭使劲地闭了一下眼睛,这在他以往的手术中是不存在的,他总是睁大眼睛,以致很长时间都不眨眼,他说过手术是个一气呵成的过程,多一秒钟,就意味着病人多一分危险……
不对,曾经有过两次的,他闭一下眼睛,再甩甩头,可是他随后一切正常。
但这次,张谭把眼睛闭了有三分多钟,他紧锁着眉头,额头的汗珠也密集起来,我能感觉到他的头有点颤,然后我看到他的手,也在颤着。随即,口罩上面的脸色变得灰白而又腊黄的。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手术照明灯炽白的光,照得人心慌。
我小声叫他:“谭主任?”
他睁开眼睛,随后又迷蒙地闭上了,手术刀陡然在他的手中落下来,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他的身体像慢镜头一样向后倒去,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整个瘫倒在王霄的怀里,而手术台上,那个已经剖腹的妇女还在那里处于麻醉状态,等着手术!
场面一时混乱,但我大睁着眼睛,感觉世界静极了,我慢慢蹲在张谭身边,等他像往日里对我大呼小叫,但他沉默着,看都不再看我一眼。
很快有别的医生来给那个妇女做手术了,而我和王霄,把张谭推出了手术室。
他躺在那里,闭紧了双眼,面无血色。
我有脑海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字眼,张谭会死吗?
上帝在前一刻,还让他拿着手术刀,掌握着起死回生的技能;一刻之后,就让他从这尘世中消失?
我愣愣地问王霄:“他会死吗?”
王霄笑:“不会,他低血糖,喝点糖水一会儿就好了。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
真是个乌鸦嘴,我自责地轻拍自己的脸。
在休息室里,我们喂给张谭一杯糖水,果然,张谭很快就醒过来了,看着我笑说:“章冰,没吓着你吧,我这**病了,不愿意让人知道,怕影响我给人做手术,而且怕病人们没有安全感。”
人各有苦衷,我心里酸酸的,真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然而,人比鸟,更承重了多少千丝万缕的顾虑!
又听张谭说:“不碍事的,犯的时候来的快,去得也快,我这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别担心。”
大家都笑。
谁也不会想到,生活接下来的剧目是怎样的。
下一个手术,张谭又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