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不过瘾啊!”
坐在粗大树梢上的狐秀秀那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正发出狡黠的光芒,还不时地四处瞅着。
坐在她旁边为她掠阵且保驾护航的自然是忘情无疑,他淡淡地说道:“别急。你要记住,心境同样很重要,等待也是种修炼。”
“好吧。”她讪讪地回了一声。
近段时日,忘情带着狐秀秀在梦生泽里很是兴风作浪,不知多少熊部之人落在两人手里。一般而言,先是狐秀秀,她拿不下来时忘情才亲自出马。总得来说,忘情出手的次数越往后越少,此中也可得见狐秀秀的底蕴之深厚。
她好像耳濡目染了很多厉害的东西,不过一来她从未意识到,二来则是从未有主动去凝练和梳理过。如今碰上了如冷面罗刹般的忘情,正好就被逼迫着将潜力激发出来。
忘情伸出两指叩在变成巴掌大小的月轮的月海上敲着,奇怪的是一点儿声音也未发出。可就是这莫名其妙的举动,却引得一旁的狐秀秀一双妙目精光闪闪,一动也不动地死死盯着。
虽然没发出声响,不过轻一下重一下之间却依着莫名的节奏。兴许是错觉,两人藏着的树梢附近的树叶好似跟着那两根手指一起微微晃动。
忽地睁开眼,同时手指也不再敲上月轮,忘情沉声说道:“东北方向约莫一里开外有人在。”
“我去看看,姐姐你在后面赶紧跟过来。”狐秀秀收回不甘不愿的眼神,双手一撑就窜了出去。
忘情优哉游哉地起身,朝她追了过去,不过他稍微放开了一段距离,并未靠得近。
可还没赶上多远,就见着狐秀秀气鼓鼓地原路返回。
“又是族人?”
“运气也忒差了吧,真是一而再再而三啊。这些人也是,没事在这边瞎晃悠干嘛啊!”
“他们是神色匆匆,还是气定神闲?”
“啊!关心那个作甚?”狐秀秀一头雾水。
“你真是……”忘情没好气,只得暗自感叹大厨叔对她太过溺爱,“若是神色匆匆,指不定就是被追杀;如是气定神闲,兴许刚逃过追杀。”
“那……那我赶紧回去问问。”
她作势就要跑,却是被忘情一把给拽了回来。
“这时就无甚必要了,再敲几下就能弄明白。”放下手,他自顾自复又伸出手指叩在巴掌大的月轮上,同样地,双眼紧闭。
狐秀秀安静地候着,认真地看着,她是真地想学忘情这一手使清涟式的妙招。但就在几日以前,她却是另一番态度,极其不看好清涟式能这样被巧用。不过在忘情正儿八经地将“臆想”化作现实后,她就立马忘记了前面那些“不愉快”,转而发起猛攻,拼了命似的要讨要到其中妙要。
不过忘情却一句话就将她打发了:别好高骛远,走都不怎么会,倒先惦记起跑来了。
“哼,不教就不教,若是给我偷学会了,一定会让青衣姐姐大吃一惊!”狐秀秀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所以每一次她都看得格外认真。
“应该是无有被追杀,这片区域里该是无有熊部之人涉足。”忘情肯定地说道,双眼也跟着睁开。
“哎……”
狐秀秀泄了气,也不知是因为没熊部之人出没于此,还是因为未看出忘情的手法。
“归梦莽原里不求遇不上的。今日也差不多够了,我们这就往回赶吧。”忘情将巴掌大的月轮再变小卡在了耳郭里。
“好吧。”
于是两人就运起身法往豆腐山回赶。
豆腐山在梦生泽东北方向,往东就是安飞林,安飞林以东则是青兰江的生死渡。
近几日来,忘情带着狐秀秀多是出没在安飞林里。甚至于后者还兴致勃勃地提出去生死渡堵人。
这想法自然是胎死腹中。不说其他,忘情很清楚狐秀秀还需要更多合适的历练,而不是拔苗助长。另外,忘情很不想出现“心魔青带人过来怎样怎样”类似的传言。
狐秀秀倒是乐在其中,不过换做是谁,想必都会是她那副模样。看得见的进步,每天都在上演,谁能不开心,谁能不跃跃欲试?
不过好在她是跟着忘情一块儿,不然指不准干出什么傻事来。随着两人接触的增多,狐秀秀对忘情是越来越佩服,几乎都是言听计从。
这不,在绝壁洞府的石凳上刚一坐下,她又开始了感慨。
“青衣姐姐你到底得有多厉害啊,一身本事简直是深不见底!而且啊,奇思妙想还多不胜数。要不……”她眼珠子一转,“你下次也分我一个?放心吧,我绝对会乖乖将其捧在手心,当宝贝一样供着。”
忘情并没揭开当初她那一口咬定不成的事,而是轻声回道:“奇思妙想,来得并不容易。我只知道,只是等的话,等不下去的。”
“那就不等。”
“若是不等,我也并不知如何去追。”
“……这就为难了。”狐秀秀也不轻言放弃,“只消稍微冒出些苗头,姐姐也说给我听吧,那样一来,我也可以帮你想想。集思广益嘛。”
“我看你还是把心思花在巩固夜月朦胧七十二式上吧,可未见你有多精深,更甭提无独到体悟。”
狐秀秀涨红着脸,紧接着却是身子一松,泄了气。
“修炼,不是儿戏,既要看得远,也要耐得住。”
“我知道了。”
随后两人就闲聊了起来,多是狐秀秀说,她毕竟跟着大厨叔待在梦生泽里见识了不少。在忘情不露痕迹地引导下,她更是说了不少狐部前辈之事。
晚些时候,两人就经密道回寝室休息去了。自从狐秀秀来了后,忘情就固定一处就寝。若要去往狐秀秀那儿,就必须经过他寝室。此乃他刻意为之,以防备不测。
忘情却没上床歇息,而是坐在木椅上,身前的木桌上放好了信笺和毛笔。去信狐玲珑后,他等着回信。
没一会儿月梦菱铛就来了信笺,看来狐玲珑此刻正待在乘月镜旁边。
“怪不得那日姐姐来信说改为传信往来,原来是洞府里来了客人啊。”
忘情早就想好,决定不要细谈此事。所以他赶紧修书一封附以他说,亦即这几日以来他的安排。
“竟然可以跟着姐姐一道修炼,真是好气运啊!”狐玲珑字里行间带着羡慕,“看来姐姐很适合带人修炼啊,我这就记住了。”
忘情展信后立马去信予以否认,言说修炼是教不会的,只有自行感悟方有火候。
狐玲珑自然是来信打趣他一两句,然后两人就来来去去地说道起婵娟洞天福地和归梦莽原的一些事情来。需要提及的是,婵娟洞天福地已然大致建成,剩下的无非就是些细致玩意儿。
于这,狐玲珑给了详细的说明。九嬉园上最中央群山环绕间即是婵娟洞天福地,由此幅员朝外者,即是散布在九嬉园上的城镇。依着狐部如今的长远计划,慢慢地放手边缘城镇,着手在婵娟洞天福地外设置关隘即可。因为将狐部的精兵强将广布九嬉园上,的确十分不可取。
九嬉园太大了,在狐部典籍中它本身就是块模糊不清的地方,没得个具体界限,只有大致方位。所以就是作为边关的城池,也并非在它的边缘上。
狐玲珑特别强调,好些妖部和人族修者都慕名赶来九嬉园,都想一睹狐部这前无古人的盛举。要说这一年多来,甚嚣妖地上的劲爆消息,非狐部建洞天福地于兰月洲上莫属。
当然,狼部和熊部都被拒之门外的。除此以外,狐部几近来者不拒。此乃是狐玲珑牵头做出的决定。越多妖与人长住在九嬉园上,对狼部而言,就如同鱼刺塞喉。
一个敌人不可怕,一群不该产生的敌人就不得不令人细心冷静、多加掂量。稍有不慎,将会被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如今的狐部,和以往完全不一样,不论是从哪方面来看,都是如此。不过越是这样,越要让我警惕,毕竟要保住这难得的局面。”
“不要过于操心,制定好完善的计划,剩下的也不过是按部就班地执行罢了。你那主意不错,将外人绑在船上,也算是同舟共济。如此一来,狼部多少会有所忌惮。”回信的时候,忘情想到了他师父,也就是苏世。
狐玲珑来信虽说得简单,可其中的曲折却不足为外人道也。就那提议决策来说,就是三方的角力,少主一系,主母一系,长老一系。
而这些,狐玲珑根本不会提哪怕半个字。她也不会和任何人谈及这些。因为她是狐部少主,受人拥护的她必须像个无所不能的“神”,不然别人怎么去追随。而这就是属于狐部少主的悲哀。
这些,忘情都或多或少地感觉得到。这也是为何狐玲珑与他亲近的原因之一,他并未当她是狐部少主,而是她在尔虞我诈绞尽脑汁的明暗之外有个宁静休憩的港湾。
“有姐姐的安慰,每天都是充满斗志!”
狐玲珑又恢复了荣光。
“既然你这么有干劲,那我就给你说个好消息吧。”忘情紧紧握着毛笔,认真地写下归梦莽原狐熊两部间的默契之许,亦即两部前辈另辟战场、不涉后辈之事。
将信寄出,忘情等了片刻。他能想象这消息对狐玲珑的冲击,她一定十分高兴,和她一样想改变狐部的人是存在的,而且还是在归梦莽原里。
“我反复看了三遍,确认是姐姐的笔迹无疑,不然还真不敢相信信中所说。难以置信!实在是难以置信!”
展信一看,忘情不禁心里一乐。还未回信,却是狐玲珑又来了一封。
“依着姐姐所说,那么狐凡丽他们进归梦莽原修炼的风险确是少了不少!可惜了,这个消息只能我一个人知道。”
“这消息就不必再让第二个人知道。他们要还想来归梦莽原,你也别打破,先让他们在外面好好准备。等着我这边事了,我俩在商量下具体的日子,最好的办法还是我去夕暮接他们过来,稳妥点准没错。”
“姐姐对我最好了!嘻嘻。”
“有些晚了,你早些休息吧,别太累到自己。”
“好的。”
忘情将所有信笺收进袖子里,伸手召下夜明珠,起身往石室更深处走去。石室一下陷入黑暗,整座洞府即刻沉入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