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六根圆柱间,忘情和孟清窈不住游走,抬手俱是扔出木之星轮朝中央的黎黎打去。
不过这其中也还有些讲究,孟清窈的手法是做迷惑之用,因着那木之星轮要做如燕折而回;而忘情就是直来直去做突袭之用,他并非是想练习扔木之星轮的手法,而是想熟练鬼手接、扔之手法。
黎黎就是躲避木之星轮,躲避不及则用水灯去挡,其间她慢慢体会着水灯灯罩之柔和,水柔则带物浮沉而旁去。
三人各司其事,这一举三得之事让他们修炼起来皆是十二分用心。
木之星轮多是直去而纷飞,水灯这儿忽冲而出、那儿一划回撞,黎黎的身影更是挪移个不停。而那钉在圆柱上的鬼手却是墨迹纵横,倏忽而抓住被水灯挡飞的木之星轮,不加停留地扔给游走中的忘情和孟清窈。
鬼手的每一次接与扔,忘情都感受得到,他细微辨别着其中之区别,设法找到那最为自然而然、仿佛喝水一般平常的方式。
三人中就属忘情和黎黎累些,他是御使的太多,黎黎是压根不能停下。也幸得忘情习得了千般心思万般发法门,也幸得他在炼情台渡那幻境时瞧着那多心通,不然他真不敢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不说其他,单是兼顾所有,就会忙得焦头烂额。而仇敌绝对不会放任这等天赐之良机于眼前远逝而去。
将袭来的木之星轮撞向意愿的方向,黎黎已然上道,紧绷的小脸上一双眼睛冒着精光。踏进门槛后,偌大的弄堂尽在眼前,也还得需要一步步走过。这样近乎千锤百炼的练习,她早已习惯。
诚如白游所言,百次、千次依旧不得,练以万次再来言说。
孟清窈何曾这样无以停歇地修炼过,在揽星阁里,她多是登高观星,学会某些招式后也未有这样地锤炼。好几次她都生了停下来的念头,可忘情的鬼手却无有这打算,早早地将木之星轮扔来。不得已,她就只有陪着忘情和黎黎继续下去。
用鬼手来接、扔木之星轮比御使鬼手给黎黎梳发结辫难太多了,那时仅是将鬼手变得更似人手,可做些精细活儿。飞来之方位、力道,如何最快赶至,接住后如何扔回,这些都必须考虑在里面。
一次次的练习,一次次的琢磨。忘情体味着些微变化所带来的可眼见之提升,这复又推着他继续前行。
鬼手消散,木之星轮掉在地上。一切喧嚣戛然而止。
黎黎闭着眼感受着身上的疲惫,孟清窈扶着圆柱站着,忘情呼出一口气后亦是静静地站着。
“至少过了一个时辰。我从未如此卖力地修炼过,还仅是练习一个动作。”孟清窈喘着气,“这与比斗打上一个时辰完全不同,一刻都未停歇啊,而且胳膊和手腕好酸好疼啊。”她甩了甩右手,蹙起了眉。
“清窈姐姐你可得多加这样的修炼,既可美美地睡上一觉,又可打磨身体。可别因着研究星术而单薄了身子骨。”黎黎还有闲心打趣孟清窈。
孟清窈此时也不反驳,靠着圆木暂且歇息。
忘情道:“灵气养身,可炼体也不得耽搁才成。时不时地累得想倒头就睡,比有些炼体功法还来得玄妙。”
自然而然而来,却才难以失去。
黎黎乖巧地去捡木之星轮,边捡边说:“清窈姐姐可得记住了,狐狸哥哥虽然喜欢讲道理,有时讲起来甚至没完没了,可道理就是道理,虽然一般吃了亏才知那是道理。”
孟清窈重重地点了下头,拒绝了忘情的搀扶,三人就踱步坐到了石柱上。
火咒来,篝火起,在火光映照中,情丝落在地上,两只鬼手恰为左右两手,拖着墨迹去破庙角落里拾柴火过来。
“狐狸哥哥,你到底想把鬼手练成什么?”黎黎问道,她和孟清窈根本不相信忘情懒得动手拾柴火。
“以前是将鬼手练得和人手无有二致,如今则是设法将其练得能使出弯月之痕,即是跟我这双手毫无二致。”忘情举了举双手。
两只鬼手各自握着一根柴火,如蛇头般扬着,在地上拖着即过即褪的墨迹。来到篝火旁,它们将柴火并排放好后,复又往去角落拾柴。
静静地看完这一幕后,孟清窈感叹道:“十二分尽心的修炼,原来是这个模样。”
黎黎笑道:“狐狸哥哥所谓的休息也仅是在屋檐上晒太阳、睡觉、看书而已,也不知他哪那么喜欢待在屋檐上。”
忘情道:“反正可以分心做此事,权当修炼也无妨。”
“好奇心害死猫,该不和你俩一道修炼,我这手又酸又疼。”
黎黎赶紧换到孟清窈另一边坐着,像模像样地去捏揉她的右手。
“没想到黎黎还有着手艺。”
忘情道:“晚上回到蚩九氏临馆,讨点膏药涂上,他们那儿多得是。要不将那天外来酒倒出来涂涂?”
“估计那样做了,李莲渊会恨死我。”
黎黎双手未停,道:“狐狸哥哥就会开玩笑,你怎知那酒有镇痛之效用?”
“除了能喝,且可助力李兄淬炼酒葫芦外,的确不知其他。”忘情可记的倒酒入玄湖时他眼里忽然出现的县山重楼,事后想起,总觉其中有些古怪。他心里拿定注意,准备在探索巫神庙之后,尝上一点儿试试。之所以选那时,也是怕节外生枝。
“你们也在这儿啊。”武虬大声喊道,身旁跟着白游,最末则是谈历。三人赶紧落座。
“不得了啊!”武虬惊讶于黎黎在给孟清窈揉着胳膊。
“实属难得!”白游附和,拍拍忘情,说道,“任那夜行人无比狡猾也抵不过我三尺青锋。”
黎黎横眼看了两人几下,孟清窈道:“这酸疼还是得涂些个膏药才成,不然明天的比试可就看得不舒服了。这晚了,我和黎黎就回去了。”
“我去送送你们吧。”忘情作势要撤销鬼手。
“这破庙离着临馆近,也就没这必要了。”
黎黎道:“就是就是!谁这会儿还敢来惹事,我两三下将他撂倒。”她还抬手虚砍了几下。
“路上小心!”忘情挥挥手。
“明早破庙见!”谈历轻声说着。
两女这就离开了破庙。这时三人才注意到从角落里拾柴而来的两只鬼手,白游和武虬一阵打趣忘情变懒了,谈历则是笑而不语,任着两人闹着忘情。
“我就说嘛,我可不是最懒的,忘情藏得可深了。今夜朗月照临,总算是让大伙儿看了个究竟。”白游晃着身子不住打量忘情,脸上的恍然大悟太过造作。
“深有同感!”拾起鬼手放下的柴火添进了篝火里,武虬拍拍手,“真是方便不少啊,也只有忘情这样的懒人才会想到这般图巧之方法。佩服,实在是佩服。”他还对着忘情抱了个拳。
“何止是佩服,简直是五体投地。看来以后啊,我得多学学忘情。”白游摇头晃脑。
“带上我,我俩一起学!”武虬像极个狗腿子。
忘情道:“明早你们去抓鱼,我太懒了,得多睡一会儿。”鬼手恰好过来,握着柴火指着白游和武虬。
“白游你还说你不是最懒?好意思么?你羞也不羞,树要皮人要脸啊!妖言惑众!还好我早已看破,不然有何脸面仰望头上这朗朗青天!”武虬一手指天,挺直的腰杆,怒视的双目,端得是义愤填膺。
白游傻了,他还心想着大不了和武虬一道去抓鱼,可未想到武虬说变脸就变脸。
谈历笑出声来,起起伏伏果真攥人心魄啊。
武虬眼巴巴地朝忘情看来,心想即便多睡一会儿那也是一会儿啊。
“反正要起来修炼四分其光法门,抓鱼也只是顺手而为,也就无需劳烦两位兄长。”瞧着白游脸上愁云转为笑眼,忘情接着说道,“不过烤鱼之事我就不管了。”
“也该你歇上一歇,这烤鱼嘛多大的事?就交给我们吧。”白游拍着胸脯大声保证着。
武虬亦是挺胸说道:“况且我有心学这门手艺,自得找机会多加熟悉。就像忘情你御使鬼手拾柴一样,不都是修炼嘛。”
两人真是厚颜无耻,谈历看得摇头不止。
“看来武兄从蚩九氏那儿悟得了不少啊,这挨打也被打成了胖子,只是全堆在脸上。”忘情绕着弯儿说武虬脸皮厚。
白游盯着武虬嘿嘿笑,武虬却是呵呵笑。
谈历道:“他俩确实合得来,这脸皮厚起来啊!真可谓不相……厚薄。”说完他就来回盯着两人笑。
白游和武虬皆是换做一脸风轻云淡。
两只鬼手放下柴火后消散,忘情起身,道:“还是早点睡吧,明早别烤个鱼还得让人催命似地喊。”
“此事决计不会发生!”白游朝着武虬继续说道,“明早你会喊我的吧?”武虬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忘情和谈历走在前面,可不管身后这两人如何商量。
篝火噼里啪啦地响,天坑之城一时又归入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