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超对这个名字叫做“冯安如”的学员尤其印象深刻,除了她的勤奋以外,还有她孤僻寡言不合群的怪异性格。
学员们放了学往往都是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出画室,却只有她从来都是一个人最后一个走出画室。
对于他的这些学员,他也无意关心过多,原因在于很少有人能坚持学完一年。好像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他又怎么能对这些风儿一样转瞬即逝的学员投入更多的关心与注视。
这次不同,很多时候机会都是不等人的,抓住了没准儿日后中国的画坛会升起一颗冉冉的新星。
况且,冯安如在绘画方面的确是一块可以雕琢的璞玉。
自己虽然数获国内绘画各类奖项,但自己究竟能力有限,想要在绘画方面更上一层楼,已是难上加难。
生活的负累也使得自己不得不放弃追求更高的梦想。
而对于冯安如她们来说,年龄就是最大的本钱。
苏超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放弃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同时,他也希望自己半途夭折的梦想在他们身上得以延续。
“冯安如”
他点了她的名。
冯安如站了起来。
苏超投向她的目光尽量柔和,这个内敛的女孩儿让他总是不能过于严苛。
“你……下课了晚走一会儿。”
冯安如点头,坐下。
苏超接着对学员说道:“关于这次参赛具体要求与实际准备,为了不占用你们的学习时间,明天我会给你们人手一份举办方的参赛合同。如果看过之后,认为自己有能力从全国画手中脱颖而出进入参展的学员可在参赛合同上签字,交给我。”
苏超咳嗽一下,接着说道:“好了,下面我来教怎样描画山水画的静态……”
两个小时课程结束,学员们围着苏超问画展的事。
冯安如修改自己的作品,仿佛自己已经置身于自己的作品中,层峦叠翠,溪水涓流,凡俗扰扰都抛撇一边。
画室里只剩下苏超与冯安如二人。
苏超走到冯安如身旁,看她修改作品,对她指出溪水的颜色画得太浅,明与暗反差不明显,使整幅作品看起来不协调。
冯安如收起作品,站起来,客气地说:“谢谢苏老师指导,我回去修改吧。”
苏超说:“也好。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举手吗?”
冯安如低头沉默着。
苏超说:“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这里没外人,你说说看,不要怕难为情!”
半晌,冯安如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抬起头来,问道:“苏老师,参赛选手的所有费用都由主办方来出吗?”
苏超摇头道:“不是。具体安排是这样的,从确定参赛开始,我的画室会每天增加半个小时的课,费用是每天一百元。另外为了使参赛选手提高作品质量,主办方会安排两次异地山水写生,车费由主办方提供,但是食宿得自理。”
冯安如咬着下唇,眉头紧锁。
苏超接着说道:“冯安如,你在绘画方面,很有天分,比起其他学员,我认为你如果参赛,画作拿去参展的机会还是蛮大的。你考虑考虑,如果有什么困难,你直接对我讲明,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冯安如艰难地说出:“谢谢老师!”抱起画夹逃也似地走出了画室。
苏超愕然地看着冯安如单薄的背影消失。
外面不期然的细雨飘洒,这盛夏的时光仿佛注定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家庭困窘的现状,让冯安如觉得自己在广阔的天地间是那么的渺小与微不足道,她没有举手的原因,是在于她晓得世界上没有完全免费的午餐。
回到自己的蜗居,她站在窗前,用毛巾擦试着被雨水淋湿的长发。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去,她不知如何对父亲启齿;如果对父亲说明自己心中的真实意愿,父亲哪怕出去借钱也会满足自己,这是必然的。不去,必然会与此次画展失之交臂,或许会让自己因此抱憾终生。
外面的雨丝还在飘洒着,冯安如的明净的双眼里也开始情不自禁地飘洒着伤心的泪水。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院中的雨幕中,冯安如赶忙用毛巾将眼泪擦掉。
苗婷闯进来。
冯安如迎上去,递过手中的毛巾嗔怪道:“你可真行,下着雨怎么还来了?”
苗婷擦着头发,着急地说:“还不是为了高遥!”
冯安如心里一惊,不知道高遥又出现了什么意外。
苗婷与高遥两个人,一个是她最要好的闺蜜,一个是她无法不牵挂的曾经的患难小弟。
“高遥怎么了?他没有回学校?”冯安如着急的问。
苗婷笑道:“你这个人,人家衣裳都湿透了,不晓得关心,就只关心你那个扶不上墙的弟弟。”
冯安如歉疚地微笑着,找出自己的衣裳,叫苗婷换上。
苗婷换好衣裳,把脱下来的衣裳塞到冯安如手里,一本正经说道:“安如宫女,记得要把本宫的凤袍洗干净,明儿皇上可要临幸本宫。”
冯安如接过她的湿衣裳,说:“安如定不辱使命。”
苗婷早已笑得不行,冯安如也难得地陪着她笑。
笑过之后,两人坐到床边,苗婷这才跟她道明高遥的事情。
只听她对冯安如说道:“今早我接到他的电话,这小猴崽子说话吞吞吐吐,我就觉着不对劲。他先是问我见没见到你,我说没有,他又说让我来看看你。好不好的他巴巴地打电话叫我来看你,是为了什么呢?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冯安如恨道:“他是没脸说。”
苗婷说:“可不是,他后来被我逼得没招,才说他推了你。”
冯安如心绪难平,道:“他那一推,差点没要了我的命!”
苗婷说:“他还算良心没有完全被狗吃掉,好歹还惦记着你。到后来,我再怎么问,他都不出声,我就把电话挂了。”
冯安如回想起昨晚高遥对自己冷漠的态度,心里不由得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