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坠,吹响归家的号角。
沐浴在红光中的四人一兽,疲态尽显,各自或多或少都有些外伤在身。
那赤纹斑眼豹的怒火,被这僵持不下的争斗,消磨的只剩个尾巴,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撤走的样子。
陶姓男子,向另两人使个眼色。然后三人,有意无意的将战局向东面拖去。
此时的赤纹斑眼豹早已不耐,尾巴上腾起一尺长的火焰,回身一记横扫,将四人逼退。口中似警告的嘶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
可那陶姓男子等人,如何会让它这般离开,手中武器一紧,齐齐施展开最强的招式攻上前去。
那黑豹再次被纠缠住,不得离去。这让它出离愤怒了,一个腾身便要飞跃过来拼命。
“砰——砰,砰。”一道沉闷浑厚的响动,还伴着另两道清脆的响声,突兀的响起。
还在空中腾飞的赤纹斑眼豹,惊骇欲绝的看着眼前那张封绝希望的大网。
平常的大网,五到七米的范围也就顶头了,凭着赤纹斑眼豹的速度和灵活,还是有可能逃脱的。可这个捕网,是由一大两小三个网子组合而成,这样,捕网的范围便大幅增加了。莫说这赤纹斑眼豹现在已精疲力竭,就是状态完好的情况下,这么近的距离,怕也是要遭网了去。
无处逃避的赤纹斑眼豹,自半空被捕网卷住,啪的跌落到地上。
这网子也不知是何材质,十分的坚韧。那赤纹斑眼豹前爪后扯,拼死挣扎,可就是无法破开捕网。
爆发出全部力气的黑豹,也不是毫无成效,网子一点点被撑大,就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从对面的四人之中,走出那位从不说话,一脸憨厚的男子。他看着这一幕,也不慌张,嘴角还带着一丝得意的笑。
这人走到中间,从地上拾起个圆筒。
这圆筒一头连接着三根分开的长索,长索的尽头正是那捕住赤纹斑眼豹的网子。另一头则插在地上,先前,想是被埋在土里,才不曾被人发现。这圆筒的正中位置,还有个按钮,也不知做什么的。
那人轻轻按下按钮,就见捕网两边的边网,开始向中间收缩。
将将撑开一丝缝隙的赤纹斑眼豹,绝望的闭上了双眼。它的后腿在慌乱下,插入网眼之中,又再缠绕了几圈,彻底不能动了。拼尽全力的它,一副认命的模样。
“好。”陶姓男子和那刘松,看到这赤纹斑眼豹终于束手就擒,齐声喝彩道。
话音未落,两人就看到那憨厚男子作出些奇怪的举动来。
“啊,呜——呲。”那持筒的男子,先是低头看看手中的圆筒,立时如同见鬼了一般,把那圆筒远远的抛开。他不可置信的转过身,伸手似要招呼那陶姓男子,嘴里还发出呜呜啦啦的奇怪响声。
还不等那陶姓男子反应过来,那一脸憨厚之人,就仆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原来那人是个哑巴。”此时陈酒生才明白,为何之前不见此人搭话。原本,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大多数的力师,在这大青山中,对陌生人一直抱有怀疑的态度。所以,很多时候,都不愿说话,透露自己过多的信息。
“难怪之前,那人离开了片刻。想来是到此布置那射矛捕或叫射矛捕网的装置了。之前种种,都是在设法消耗那赤纹斑眼豹的体力,最终的目的,却是要活捉这豹子。”
“可是,如此重要的安排,为何没有向自己透露一丝的消息。”陈酒生眼珠子一转,马上又恢复了正常。
“二哥。”
“二弟。”
两人同时惊呼道。
陶姓男子一闪之间,已来到趴伏在地上那人身边,伸手将那人翻转过来。
“啊。”陈酒生暗自惊呼一声,他远远看到那男子,整个脸上,布满了紫黑色的斑纹,密密麻麻的,实在可怖。
“二弟,是谁下此毒手,害你至此。”陶姓男子一脸悲痛的长呼一声。
“都是这死豹子害的,二哥,看我为你报仇。”一边的刘松,眼角挂着一道血泪,掌起手中的长刀,长身而起,一招劈山式,向那网中的赤纹斑眼豹砍去。
“噹。”的一声脆响。
那势大力沉,势在必得的一刀,荡向一边。
“嗖,嗖,嗖……”又是数道轻响。
从那竹林之中,飞出几道白光,把那赤纹斑眼豹身上的捕网,割了个零零碎碎。
那刘松早已看清,击飞自己手中大刀的,竟是一枚金灿灿的铜钱。一旁暗暗心惊的他,也顾不得那豹子的死活,回身撤到他大哥身边。
“你是何人?和我们何仇何怨,要如此对付我们兄弟?”陶姓男子戒备的朝竹林方向喊去。
“呵呵,陶老大,咱们往日没什么瓜葛,此番前来,却是想要向你借样东西。”说话间,一着黄衫的男子,从林中走出。
这男子约莫三十多岁,身材高挑,容貌清秀,一副文人打扮。若不是眼中那股浓厚的脂粉气,倒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材。
陈酒生见这男子,一手执扇,一手随意提着把金钱串成的长剑。
这人的打扮,他一定在那里听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郝老怪,竟然是你。”陶老大认出这人后,眼中的寒光,微微一缩。
那赤纹斑眼豹脱困之后,来到那郝老怪身边,蹲坐一旁,一副温顺的模样。
陶老大和那刘松,见到这般场景,那还不知道自己等人,早落入了人家的圈套。两人互看一眼,掩饰不住目光中的惊慌之色。
陶老大沉吟片刻,平缓着说道:“不知郝兄所要何物,我等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又有何不能商量的那?”
“呵呵,陶老大,你们兄弟三人成名已久,各种手段层出不穷。更何况还有那堪比力尊实力的合击之术,我可早就如雷贯耳了。”那郝老怪停顿了下。
“我只得让我这豹儿吃些苦头,引你们至此,一一攻破,才敢现身啊。”郝老怪怪笑两声道。
“之前的悬赏莫非也是你……”刘松脱口而出,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陶老大听到此处,吃惊的转头望向郝老怪。
“嘿嘿,不错。若不是得知你们急需无浆果,我又如何定下此等计谋,又何必费尽心机让你等获知这豹儿的居所。好在,你们仰仗自己的实力,没有半点疑心。”
陶老大二人,听那郝老怪亲口承认这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局。就知道,今日之事,不得善了。
陶老大阴沉着脸问道:“郝老怪,你究竟所要何物,我们兄弟这回认栽了,东西给你,放我们走。”
“哼,我只是要求个寻宝的方子。”郝老怪干脆的说道。
“你竟是要此物。早知你是要这东西,给你何妨。”陶老大一脸吃惊的说道。
“你虽然实力强大,但在那个地方,你可什么都不是。这可是招灾惹祸的根子,你要想要,那便给你,只要你放了我们兄弟二人。”陶老大说着,作势要向怀里掏去。
“慢。陶老大,都这个时候,就不要来这些虚的了。你知道,我得到这个东西之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今日,东西我要,你们的命,也得给我留下。”郝老怪面露杀机,冷冷说道。
“陈兄弟,这郝老怪可是要赶尽杀绝了。我这儿还有一颗霹雳子,待我扔出之后,我等拼力一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切记。”陶老大二人,退到陈酒生身旁,低声说道。
“也好。多多仰仗陶大哥了。”陈酒生痛快的回道。
陶老大二人,见陈酒生回答的如此快速,坚决,也是一愣。
二人互看了一眼,没有言语,扭转过头去。
他们都没有察觉到,那陈酒生在他们转身的一刻,眼底一缕寒光一闪而过,消失在黑白交汇之处。
“走。”
陶老大低喝一声,当先冲上去,刘松、陈酒生二人分在他左右两边。
空中一道黑线,电光火石般一滑而过,直朝郝老怪那边,激射而去。
“轰。”
陈酒生虽早有防备,可还是被这霹雳子的威力惊到了。
大蓬的泥土被翻起,飞出十几米去,巨大的冲击波,掀得他面皮发紧。真想不到,那郝老怪处,又是何等的模样。
眨眼之间,那本在前面的陶老大和刘松二人,早已不见了身影。
陈酒生没有四处寻找二人的踪迹,反而,继续斜斜的向前冲去。只是,他这一斜,就和那郝老怪的位置,错开了二十多米。当然,这点距离,对郝老怪来说,瞬间就可以追上来。
不等泥土落下,一道黑影从中间穿了过来。
郝老怪一脸的狼狈,面色发青。他冷冷的看了陈酒生一眼,又望向那即将消失在拐角的两道青烟。
他冷哼一声,长袖一甩,如飞鹰下坠一般,向山下袭去。
陈酒生自那陶老大喊出“郝老怪”三字时,就想起这人是谁。
此人郝成人,也是成名已久,不过,他成就的是恶名。
据说此人,好色成性。尤其,喜好新婚出嫁之人,每每在此等人生头等大喜之日,掳走新娘,更有甚者,直接在别人洞房之内,行那龌龊之事。事后还要跟人说什么成人之美,真是无耻之极。
此人行此极恶之事,本应早被剪除。可这人也知,自己所做之事,人神共愤。所以,处处小心,事事留意。一有危险,立刻遁走。再有,就是针对的多是平民人家。如此,竟让他逍遥了许久,甚至打出了名号。
善恶终有报,不报时未到。
据说这郝成人再次行凶之时,不曾想,这家的本家里,正好有位力道尊者,来此恭贺。
这力道尊者,立时就发现了这郝成人,并一路追杀他到绝壁崖前,一掌破了他的功力,将他击落崖下。从此之后,就在也没了他的消息,世人都以为,这郝成人早已埋骨崖下。
谁又能料到,如今,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且一身功力未失,还有精进。
陈酒生得知是此人后,就一心思虑如何自保。
那郝成人一直躲着未出世,想是有什么极厉害的对手,让他忌讳三分。此番,处心积虑,甚至不惜现身此地。所图之物,必是对他重要无比。
无论那陶老大拥有何物,其中又有什么关联。陈酒生都不想知道,不愿掺入进去。
一直等待时机的陈酒生,听那陶老大二人,建议拼力一搏。就知道这二人,打算抛下自己,借机逃离。
陈酒生自然满心愿意,自己独自一人,或许还有逃命的可能;跟着那二人,绝对是必死的局面。他不动神色,立刻就答应了二人的请求。
他知道那二人,对他是否答应,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二人比他的功力深厚许多,将他留在身后,无论愿意或是不愿意,为了自身,自己都得替他们阻挡一二。
可那二人也没想到,陈酒生完全没有拼斗的想法,只求和他们分开,独自行事。
果然,如陈酒生所料,那郝成人,对他不屑一顾,任由自己从一侧掠过。
刚刚放下心头重压的陈酒生,感到脑后一股劲风袭来,他低头一躲,顺势翻转身体,面对来袭之兽。
对面的赤纹斑眼豹戏谑的打量着,戒备中的陈酒生。
今日这一战,真让这个黑豹憋屈的直要吐血,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得。最后,还屈辱的被那捉兽的捕网逮住。它身体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正无处发泄。
还好,形势逆转,死的死,逃的逃,只留下了这小子,让自己可以戏耍一番。
四人之中,那赤纹斑眼豹本来就最恨这小子。实力垫底不说,却是最早察觉自己的意图,并伤害到自己之人。
现在,终于可以一报那一掌之仇了。
极度兴奋的赤纹斑眼豹很快就发现,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
对面那小子,力量虽不值一提。但身体异常灵活,对战的经验也很丰富,一路战下来,稳扎稳打,竟让自己无机可乘。难道之前,他一直都有所保留?
不说赤纹斑眼豹的胡思乱想。
陈酒生此刻,正心急如焚。虽然,那赤纹斑眼豹一时奈何不了自己。可自己真正的强敌,却是那追逐陶老大而去的郝成人。自己在这里拖延的越久,逃命的机会也就越渺茫。他知道,一旦那郝成人归来,自己必定陨落于此。
再是心急,陈酒生脸上还是不露声色,手中的招式,也是一板一眼,不骄不躁。
他暗自告诫自己:“天无绝人之路,好好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助自己脱离险境。”
脑子不停运转的陈酒生,脚上一记侧撩腿,本能的向一边移动的黑豹踢去。
“嘭。”一身闷响,那黑豹低吼一声,向侧面翻了个筋斗。
陈酒生也想不到,自己随意的一脚,竟踢中了那赤纹斑眼豹的腹部。凭借那黑豹的实力,这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
陈酒生回转心神,仔细观察着对面的那头黑豹。
这一番探查下来,陈酒生很快就发现了那豹子的异常之处。首先,它的瞳孔中间的黑线,扩散开许多,似无法聚焦定神;另外,它的脚步轻浮,似踩在云端,时高时低。种种迹象都显示,这赤纹斑眼豹绝对出了问题。
陈酒生略一思量,很快就明白过来。看这赤纹斑眼豹的模样,分明是中了毒的状态。想是那哑巴,在那射矛捕的网子上,涂了什么东西。现在发作起来,让自己捡了个便宜。
事实,也正如他所料,那哑巴也确实是谨慎之人。一系列的诱捕计划下来,他还是不放心,顺带着在网面上,涂抹了一种自己特制的迷药。
这迷药无色无味,功效强劲,唯一遗憾的一点,就是潜伏的时间略长一些。在他看来,那赤纹斑眼豹在他们兄弟的包围圈内,又跑不掉,即便多花些时间,但能保证绝对的安全。
而那郝成人,虽然反过来利用那捕网的装置,来给那哑巴施毒。却也无法了解那筒内的情况。
此外,那赤纹斑眼豹自身强大的实力,也让那迷药发作的时间,向后推延了些。它又何曾想得到,强大的力量,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的羁绊,甚至,夺取自己唯一的生机。
当赤纹斑眼豹察觉出不对,想要逃跑时,已经晚了。
陈酒生一个错步,闪到那黑豹的一侧,扬起右拳,在空中略一停顿蓄力,紧接着,雷锤一般轰下,正中右耳。一股气劲,瞬时又从那黑豹的左耳冲出,带出点点的血花来。
那黑豹踉跄了两步,顺势歪倒,一缕缕血条,开始从它的眼中,鼻中,口中流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