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羲瞪圆了双眼,不敢置信的掏掏耳朵,门规中若是有,戒同门相残,戒欺师灭祖,戒不求上进之类的话语,自然不稀奇,可是方才听到了什么?
牧前辈面色淡然的重复一遍后,他终于确定自己并未听错,忌不求逐出师门?这是何等牛他个爷爷的门规,他心中不知不觉说出了莽力的口头禅。
如果不是牧老人一本正经的肃穆之色,陈羲定会当做玩笑,一听而过。
“好了,合拢下巴,这确实为首要门规,为师当年进入宗门之时,也同样茫然费解,若你有一天可以回归宗门,自然会明白,否则不知晓也罢,”牧前辈透过正厅遥遥看向屋外的雪花,好似想起了当年跪在山门前的自己,同样是一个飘着大雪的清晨,时光何等匆匆,转眼间,已经收下了第三名亲传弟子。
怔神了片刻后,牧老人再次定下了九道门规,才让陈羲起身站到一旁,语重心长道:“陈羲,且听好了,为师乃属妖精族,本名茄牧,你是我关门弟子,青央宫规定,所有门人一生只授三位亲传弟子,望你不要辜负为师一番希望,不求你将宗门发扬光大,只愿你此生平安,若能以丹药救世济人则更好,你可明白。”
“谨遵师命,”陈羲重重的点头,凛然应声道,他也终于明白牧老人所属种族,应当是妖精族中的茄妖精。
随后,他有些好奇道:“师尊,在我之上还有两位师兄?”
茄牧长长叹了口气,神色复杂道:“准确说是一位师兄和一个师姐,唉!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陈羲见他神情寂寥,隐约明白其中应该有一段他不愿提及的故往,于是上前一步,站到牧老人身侧,轻声道:“师尊,我们人族有一句话,不知您老听过没有。”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那言语中的坚定触动了牧老人内心中的柔软角落,尽管他面色如常,可那嘴角淡淡的弧度依旧暴露出了他的不平静。
“算了,暂且不提他们,”牧老人从怀中掏出古色古香的令牌,正是测试陈羲资质的小木牌,此令牌被牧老人放到掌心,下一刻,有股无色无形的恐怖神念从牧老人身上散发开来,悉数涌入到令牌之中。
令牌随着神念的涌入,如同吸收养分的植物,若枯木逢春般冒出密密麻麻的小叶芽,它们彼此纠缠生长在一起,相互包裹与交融,最后长成为青色令牌的模样,从紫黑色母体令牌上脱离而开,往陈羲的方向飞过来。
“此乃青央宫本命令牌,凡青央宫弟子均有一份,颜色越深者,辈分越高,此牌即是身份性命之象征,牌在人存,牌残人亡,你将一滴精血融入其中,切记妥善保管,”牧老人神色严肃道。
陈羲肃然应诺,当即划破中指,逼出一滴鲜血,落到宫殿样式的令牌上,令牌宛若活物一般,将精血逐渐吸入内部,而后在蠕动之中,其表面亭台楼阁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上面的每一具雕刻图案都变得美轮美奂。
正在他为令牌上宫殿的巧夺天工所惊叹时,令牌的反面又浮现出一个‘羲’字,最终趋于平静。
“好了,条件有限,你的入门仪式便一切从简,录入宗譜,天地祭礼,宗门仪职等之类的程序,以后如有机会,返宗后再寻隙补上。”
牧老人递过来一本古籍,解释道:“既然你已正式加入宗门,法演丹诀直至十层的功法要诀都在此处,你资质不凡,以后定要好好修炼,不要辜负为师一番期望。”
见到陈羲重重的点头答应后,他踱步走到门口,抬首遥看天地间苍茫的雪花,颇为感慨道:“你天资虽不是最高者,可你的心性坚韧,聪慧好敏,灵性十足,此两年之内,我毕生所学之炼丹基础你已学会十之八九,剩下的需要时间来磨砺,若再有不通之处,你可翻阅法演丹诀,里面有我平时炼丹心得与感悟,足够你受用了。”
“徒儿,雪阳谷此片小天地不值得逗留,去外面的世界仗剑逍遥,我们草木妖精有一句俗语,经历风雨的小树苗,总会长为参天大树。”
“你已出师,离去之时勿需请辞,人老了,见不得悲欢离合。”
望着牧老人那笔直的身影,陈羲鼻头一酸,有些不舍,两年相处中他与牧前辈亦师亦友,早在前些日子,他便有离去的想法,牧前辈便有所洞察,应该是为了避免他的顾虑,牧老才主动提及。
想到这里,陈羲快步走到庭院之中,头顶漫天风雪跪伏地上,按照华夏的礼仪,“砰砰砰”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牧老人先是一愣,猜到是人族礼仪,便也不闪不必欣然受之,他走上前去,轻轻拍拍依旧跪伏在地倔强不肯起身的陈羲,洒然笑道:“去吧!”
陈羲感受到头顶那手掌的与众不同,尽管草木妖精的手掌异常坚硬,可此时此刻他感到无比安详。
闭上眼睛,牢记这种异样的感觉后,他终于起身,最后与牧老人对视一眼,转身而去,在他走出院门的一刹那,其身影微微一顿,神色坚定的说完最后一句话:“终有一天,我会……”
后面的话语纵然随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风雪中,不过牧老人依然听的格外清楚,他无奈一笑,自语道:“还是瞒不了他,这徒儿果真聪慧。”
又过了半响,牧老人身上已经盖上了一层霜雪,他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屋,叹口气道,“哎,可惜未能从他的病情之中受到启示,否则定会有实力为徒儿炼制护身之符,保他一次万全。”
……
双季岭位于万兽山脉的极西之地,不仅地域偏远,环境极其恶劣,而且气候异常古怪,南侧终年酷热,北侧格外严寒。
此山岭形似椭圆状,看似不高,却从未有人登顶其上,预想上去一探究竟的人,均会迷失在崇山密林之中,就算是侥幸找到出路,最终也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再也没人出去过。
久而久之,让这处本就地广人稀的山岭更为神秘,就算是偶有过客,也都行色匆匆的绕开此处,
灰毛是一个长相机灵的青目鼠族,他额头中间有一撮与众不同的灰毛,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两年前鼠王噬咬将他派遣到此处,寻找四周的可疑兽族。
临行前,他从大王较为严肃的神情中,看出任务的不简单,毕竟大王乃是高级卓越体的境界,远非他一个顶级完结体所比拟的,大王曾交待,发现任何可疑之人,第一时间通报,不要生出任何自行立功的念头。
他还打听到此任务与嗜血鼠族的啮肆长老有关,那可是霸绝体的强者,动动手指头足够他死好几回了。
是以,前几个月他躲在密林暗处,整天提心吊胆,严密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敢有丝毫懈怠,可这都两年过去了,他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大王更是除了前几个月经常派人前来询问,之后便对此事不管不顾,怕是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灰毛倒也乐得清闲,整天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熟练的将刚逮到的肥兔子清理一遍,灰毛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手枕在脑后,舒坦的躺在草地上,漫不经心的翻烤着不断滴落金色油脂的肥兔。
“哗啦”“噗”
湖边传来的动静,也只是让灰毛的目光从香嫩的兔肉上移开了一下,又转了回来,足足过了三秒,他才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朝湖岸望去。
只见湖水中爬上来一个异族,他一头黑发,相貌清秀,那双眼睛狭长而深邃,身上裹着价格昂贵做工却简单的兽皮,嘴中自言自语的嘟哝着什么。
此异族正是陈羲,数小时前,他按照莽威的方法,潜入雪阳谷的河道之中,一路上折过了九曲十八弯,躲过了水底无数阵法内寒冰之气的侵袭,才最终到达外面的世界。
按说他也算幸运,若在两年前,雪阳谷的地下河流之中到处充斥着火炎,寒冰,金庚之气,比今天凶险数倍,照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通过,当初他也是将死不死,才骗过了水底的阵法。
好在少了铜氏兄弟和伯車,雪阳谷中的出谷通道里,没有他们源气的供给,火炎和金庚之气消失不见了,他才侥幸回到雪阳谷的外面。
值得一说的则是,在河道的其中一个转角处,有两个卓越体蒙面兽族暗中埋伏,好在陈羲异常警觉,反倒凭借寒魔之刃重伤了两人,若非水底的寒冰之气无差别侵袭过来,他定可斩杀两个兽族。
两个兽族尽管欲盖弥彰的留下一句:我们火狼族二长老和三长老不会放过你之类的话语,可陈羲还是辨别出来了,他们正是火狼族大长老焦烈父子。
眼下,再回去一次也不现实,此梁子便以后再算吧。
陈羲眼角的余光在密林中一扫而过,方才那鼠族躲藏的位置哪里能逃出他的眼睛,不过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鼠族暂且放一边。
其单掌一翻,手中顿时多出赤红色的落叶刃,在源气的灌注之下,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有相同属性之物在急速靠近。
“来了,”陈羲心中一动,目光从容镇定的望向远处,那处湖面正有密集的气泡冒出,水下巨大的黑影若隐若现,并以及其恐怖的速度疾驰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