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飞带路,我们四个来到一家挺小的餐厅前面,服务员还在向路人发传单,喊着:“开张大酬宾啊,今日八点五折优惠~”然后把一张张花花绿绿的传单塞到我们手上。
“里面请、里面请,四位?”
“对。”
我们点了一大盘,准确的说是一大盆,或者一大桶,咖喱大虾。配四碗米饭。
看着饱和度极高的咖喱酱,所有的不愉快都仿佛与我绝缘。李鹏飞说:“高三了,我们更要吃好喝好,才对得起我天天累死累活的。”
“没错!天天六点多起床,十二点睡觉,累死我了!”林媛附和道。
“我一点。”余子陌摇了摇食指说。
“嗳,你觉得呢?”林媛问我。
“我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我说。
“你这种人就应该被扔到重点班去受折磨。”李鹏飞说。
“等着吧,现在还只是刚刚开始。后面……”余子陌故作高深地说。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们,我跟亦寒在美国的时候就是好朋友了。”李鹏飞说。
“哇!这么巧。”林媛说。
“对啊,我在美国认识他的。”我说。
如果我没有跟李鹏飞在美国就认识,我会觉得他还挺有趣的,会跟他玩得很好就像和余子陌一样,但是……可惜了。
林媛、余子陌,我的这两个死党都没有背弃我,特别暖心。让我清楚的感受到,我这朵娇媚的花,生长在这片不毛之地,还有人陪伴着一起承受烈日和暴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把余子陌也归为了我的死党,也许是梧桐的去世之后。
那餐饭我们风卷残云,吃完了一整盆咖喱大虾。
多想一直就这样纯粹地美好着。
于是,我发了一条微信给李鹏飞:
“在美国的那些不愉快,都别再重提了好不好?对子陌和林媛。”
他没回。直到下午放学才发了一句:
“我知道了。”
我回了一个握手的表情。
李鹏飞:“韩予已经走了,那我还有机会吗?”
我:“并不能这么说。韩予他还是我男朋友,只不过异地了而已。”
李鹏飞:“亦寒,你们女生都那么傻吗?韩予那种人,你也放心?你想啊,美国大把丰乳肥臀金发碧眼的美女,他能把持得住?真是Too/young/too/naiive。”
我:“他那种人,他哪种人。”
李鹏飞:“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他这么优秀的人。”
我:“……行了,我和他的事你别管了。”
李鹏飞:“好吧。你好自为之,我只是提醒你。”
高三的第二个星期,我才真正感觉到它的凌厉攻势——
第一回合:早读。7:15必须回到班上。以前都是7:20我才慢悠悠地回来,接个水,吃早餐,老师在就读,老师不在继续吃。现在阿琴像上了发条一样15分准时守在门口,第一天我就拿着个糯米鸡被逮了个正着。
苏亦寒,败。
第二回合:加长加难般数学课。虽然还是四十分钟,但是你觉得数学老师,我们爱称他为升哥,他会准时放你下课吗?想太多。而且内容一天比一天难,说好的一轮复习重基础呢喂?
苏亦寒,再败。
第三回合:卷子、练习册、卷子、练习册……好了,这是个无限循环小数。我们所有的练习册都有好听的名字,这取决于封面是什么颜色——比如,黄色的叫“黄皮书”、蓝色的叫“蓝皮书”,依此类推。“黄皮书”一般是写的,“蓝皮书”是用来背的,蓝黄双煞,所向披靡。
我们在白炽灯下“夜夜升哥”。光装卷子的文件夹撑坏了好几个……
我宣布,苏亦寒,game/over。
平时高三只是在跟你“小打小闹”,一到考试季就开始发飙,考试季,不太准确,已经没有季之分了——一天一小考,两天一大考,还有期中、期末两个大boss在后面摩拳擦掌地等着你。一星期下来,我们都糊了。
阿琴已经习惯了我们数学经常考全级第一,当然是倒数的。以前她还会说,升哥教的两个班,一个第一,一个倒数第一,这说不过去啊(虽然另一个班叫做重点班)。万一有一次我们超过了隔壁16班,她就会喜出望外,告诉我们没有垫底。
别的班贴在黑板上方的标语都是关于理想啊、未来啊、祖国栋梁之类的话语,而且大多是红黄的暖色。我们班比较特立独行,我们是贴了一排A4纸打印的标语,白纸黑字,宋体,加粗——“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奋进。”用透明胶贴在墙上,风一吹还会掉下一张来,显得特别diǎo丝。
我们的桌子也改良了——为了装下更多的书,桌面变大了,柜筒下面又多了一个柜桶,比较浅,但是足够高,书可以立着放进去,放整整一排。唯一的不好是放了书腿没地方搁,一伸就撞到小腿,特别痛。像余子陌这样“心灵手巧”的男生专门用泡沫海绵一类的东西贴在边角上,但是这也是在他的小腿被嗑出青淤后想到的。
就是这样,也有不小一部分人额外买了收纳箱,还有带轮子的。朝过道一堵,希求挡住老师检查作业的脚步。但是这招对付我们的地理老师中华没有用,他偏喜欢朝箱子密集的那两组钻,跨出他敏捷的步伐,穿梭在各种箱子之间,配一首莫扎特的小步舞曲应该会十分应景。
到了高三,学校并没有给我们更多的优惠。除了高三饭堂,只准高三同学进入,我们在高一高二的时候,一直很羡慕高三的,他们的饭堂会不会比我们的好吃呢?直到我们高三了才发现——并没有。除了排队的人少了一半之外。而且每个人都是一手拿着单词本,一手拿着不锈钢饭兜,边排队边背单词。这类人一般有个共同特征——个子不高不矮,戴着眼镜,大多是丝边的,脸上还有痘痘,男的留着劳改犯式寸头,女的扎着紧绷绷的马尾,扯得额头反光那种,裤腿还是原装的松松垮垮的,里面是校服短袖,外面是校服长袖。而且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名字——学霸。
中午有很多人喜欢把饭拿回课室吃。我和林媛却不想这么干,就坐在食堂吃,后来因为这样经常见到不想见的人,比如说安迪,比如说兰婧,而被迫搬离到班上。那时候班上经常在投影仪放“暴走大事件”、“栋笃笑”之类的喜剧,在“BigBang”没有被禁播之前,也是经常拿出来播的。有一次校领导过来巡视,发现我们拿学校的设备看美剧,好不恼火:“都快高考了你们还不复习,还看这些!”
余子陌委屈地说了一句:“老师叫我们练听力。这是素材。”
校领导看了一眼屏幕上的Shelton正一脸严肃在喋喋不休地讲着,居然产生了一种在看TED的错觉。脸色缓和了一些,说:“是这样啊,你们继续听吧。”
我们一脸虔诚地点点头,有些人还装模作样地用笔在草稿纸上划拉着,一副煞有介事的认真模样。
后来我去办公室还听见英语老师抱怨说:“今天教导主任开会的时候说让我们不要占用你们的午休时间做听力,真是莫名其妙。”日光灯照在英语老师那颗油亮亮的光头上,连苍蝇站上去都会打滑。
我在旁边一边憋笑一边把待会儿要发的作业抱回去。
回到班上,班长在讲台上搔着头,转着笔,目不转睛地盯着蓝皮书,嘴里念念有词。
本来安静的班见到我进来之后立刻“哀鸿遍野”——准确地说是见到我手里那堆作业卷。那种场景,仿佛我两手夹着的不是卷子,而是两捆手榴弹,还是拔了保险销的。
“安静啊!”班长抬起头压着嗓子喊。
我把卷子发下去。迎着一双双苦大仇深的眼睛。
有时候我觉得特别“委屈”。明明是光头佬,不,英语老师布置那么多作业,又不是我布置那么多作业……我只是“临时工”,有什么仇什么怨尽管去找我boss。
以前我们科代写作业在前面黑板的小角落里,后面用来出板报,还是可以的。现在不行了,现在每科的作业都是一筐筐的、要是还在前面写,上课的老师就没有位置写了。所以我们把板报擦了用来布置作业,那红绿黄交错的不同科目的作业写满了一整张后黑板,比板报还要鲜艳夺目。板报几乎没有人看,作业你敢不看试试?
卷子越来越多,书越来越厚,学霸的笔记本整理了一本又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