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人,整个滨阳府到处都缺人。
街上连刷把式卖艺的都改行了,杀一头普通水怪的赏格是两贯,大型的五到十贯,凶狠的就更不得了,五十贯都打不住。
这是桩好买卖,强弩算什么。有了钱还能买枪,虽说子弹贵些,但水怪的尸体由自己处理,它们在仙家坊市可都是十贯起步。
府尹谢大人想得更周到,他安排商行的人在岸边回收死掉的海怪。价格和仙家坊市一个样,而且现钱交易从不拖欠。
现在南汀江上有不少的小船来往,上面往往都站着修士,虽然他们有更厉害的飞剑,但没有人喜欢用。碎了的尸体不值钱,在水怪头上来一枪就好!
“又开始修堤了!”
小舟上,一个穿着白衣的修士皱着眉说道。
河岸两边干得是热火朝天,那河堤竟然有五丈多高。也不知道谢府尹怎么想的,河堤并不挨着河边,而是往两旁各退了三丈,这难道要把南汀江江面扩大到二十丈?
“修修也好,不然滨阳府一年中倒有半年泡在泥水里。就是震动这什么混凝土的声音瘆人,连海怪都不敢露面了。”
一个本地的修士接口说道。
“最近来杀的人太多,咱们都两天没开张了。要说还是谢府尹胆子大,以前的那几位可是连猪婆龙都不敢收拾。依我说这些祸害早就应该拾掇,不然到处害民。”
话音戛然而止,修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只见他一掐法绝,几张明黄色的符纸就像箭一样的射入水中。
“轰、轰、轰!”
连续几声闷响过后,三四丈粗的浊浪冲天而起。本来就浑黄的江水,现在直接成了泥汤。
“呀、呀!”
一个巨蜥模样的怪物无力地浮上水面,它原本粗大的鳞甲已经腿去一半,但是那淡蓝色的皮肤上,还有着一圈圈遗留的痕迹,密密麻麻的,更使它增加了几分狰狞恐怖。
“啪!”
随着一声脆响,海怪的脑袋上立即出现个大洞。蓝绿色的液体很快就淌满了江面,那强烈的鱼腥味甚至连修士都觉得受不了。
“是个海蜥,商行那边出五十贯呢!这玩意烂得快,先用冰符镇住,然后送到商行去。”
修士捂着鼻子说道。
这情景每天都在南汀江和滨阳港上演,仙门得到了自己需要的材料,商家得到利润,修真士也有报酬。皆大欢喜,干嘛不继续下去!
可龙宫受不了了,三天两头的发来抗议,但滨阳府的非但没有收敛,甚至连附近几个郡县也开始斩杀海怪。
“谢少华,你什么意思?这个月南汀江就杀了我水族八百多,你是不是要开战?”
来谈判的是头黑蛟,张牙舞爪的嚣张得很。
“怪了,我们在南汀江江里杀妖,关你们水族什么事?难不成我们江里的那些怪物,是你们派的?”
谢少华根本就没搭理他,以前神司找龙宫的抗议了多少,这些王八蛋还不是来个一推六二五,最后不了了之。
“当然不是我们派的,水族也是鱼龙混杂,有些人不听指挥。”
黑蛟皱着眉头吼道。
神界一直都是看谁的拳头大,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神官能蹦多高,虽说你身上有神印,老子奈何不得,可是滨阳府的百姓还想不想活。
“我还以为海司纪律严明,原来也不过如此!我还是建议你们多约束手下的人,不然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看谢少华一脸讥讽的模样,黑蛟差点抽自己的嘴巴子,和这些人类打嘴仗,能讨得什么便宜!
“闲话不要说,我就问你是不是要开战!”
人类最怕打仗,只要水族的大军杀到岸边,所能看到的就是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背影。也就是在他们太祖爷手上吃过亏,不然哪次不是大获全胜。
“你要想打那就来吧!我会斩杀一切靠近的海怪,直到你们遵守天庭的规矩为止。”
谢少华脸色都没变。
也该给怪物些苦头吃吃!最近几年,它们组织的海匪到处劫掠,已经让华夏的海运几乎停顿。而有些胆大的,甚至顺着内河逆流而上,它们无恶不作,已经是一大祸患。
“谢府尹,你准备好棺材吧!如果没有我可以送你一口金丝楠木的,做工绝对精良。”
黑蛟“嘿嘿”的笑着说道。
他乌黑的舌头慢慢的划过尖利的牙齿,仿佛已经把谢少华当成一盘菜,很快就会吞到肚子里。
“嗯,我们和仙门签了合同,你们死的越多,我的收益就越大,不要叫我失望。”
谢少华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它。
听说蛟龙浑身是宝,不知道把面前这位打死了,能换多少钱来。
黑蛟一晃脑袋就走了,看着他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谢少华只是奉送了一个白眼。
水泥堤坝总算把南汀江的水挡住,滨阳城北面终于能种上一茬稻谷,只是右县丞柏希辉却搞不懂,府尹大人准备唱那处。
整个滨阳城能种地的人已经不多了,那五千多亩田就是把所有的营兵叫上,不吃不喝也得种半个月。上缴粮食是地方官的职责,如果完不成考课,可是抄家拿问的大罪。
虽说柏希辉在滨阳的身份有些复杂,但这段时间的来,他已经喜欢上这儿。现在看到谢少华乱搞一气,他有些着急上火了。
“承包,什么叫做承包?”
所有的田,都被一个叫四友的粮行租走了。也不知道谢少华怎么想的,他只要对方每亩地都上缴收获的三成。谁不知道现在亩产三百斤都不到,只上交三成那绝对完不成考课。
虽然也能从别的地方调运米粮,但会造成当地的米价波动,受苦的最终还是老百姓。
柏希辉想和谢少华谈一谈,但面前的情景却让他更加怒不可遏。
“谁让你们挖田埂的?”
几百个农人把田埂都挖开了,还往田里洒白色的颗粒,从来没见白色的种子,看那半透明的样子就知道不是米,难道是什么古怪的药材?
“柏公,田都租出去了,就由他们管理吧!秋后拿不到粮食,我们再算总账。”
谢少华一脸笑容的站在那儿。
“崽卖爷田心不疼!”
不知道为何,柏希辉心中只冒出这句话来。等到秋后那可就出大事了,他怒不可遏的指了指谢少华,扭头就回了衙署。
“必须给帝君写报告,必须要制止这种荒唐的事。”
奏章写的义愤填膺,如果言官看了只怕要流眼泪下来,要数据有数据,要实例有实例,完全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的泣血哀求啊!
可是帝君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就好像一切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国之将乱,必有奸佞!”
气得浑身哆嗦的柏希辉,又来到了河堤上,田埂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镜面一样平的水田,而一些带着斗笠的人,正在往里面洒黑色的颗粒。
身边拾粪的人不少,不过他们并不是拿来肥田的。而是卖给那个新开的登云化肥厂,据说一斤的价格五文。
“人心不古,天下大乱!”
柏希辉的心,像被锥子扎进去一样的痛。百姓们都在议论“钱”,干了多少都用本子记着,到时候就去找商行结账。以前该神司管得,现在都是商人在操办。而在他们身边,还站着愁眉苦脸的税所人员。
收税款的人是户房的吏员,他们旁边放着一台叫“玄脑”的东西。谁交税只要拿号牌去,一查就知道该交多少。谁都不敢多收一文钱,一两粮食。缴纳完税款,户房会开证明,再到税务所就能换成完税证明。
想到这儿,柏希辉又有些愉快了。想贪都贪不到,府尹的法子确实高明。但赋税再高,人也是要吃粮食的,如果完不成粮食任务,等待着滨阳府的依旧是重处。
“田里有大车到了,快看啊!四友粮行的田里放了不少奇形怪状的大车。”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刚才还没有半个人的堤岸上,立刻就挤的满腾腾的。甚至柏希辉也顾不得官体,他推开身边的人硬生生的挤到田边。
只见几台蓝色的车子已经开到田里,而十多个四友粮行的人,正在把切得整整齐齐的的秧苗,码放在车上。
“哈哈,这么大的车,一会儿岂不是要陷在地里,还有这车不会是要那些人推着走吧!我们没看到牛马?”
“难道是要修真士拉车,不然你瞅瞅,那么长的一辆车,四友粮行的十来个人可推不动。”
“他们正在装小轮子呢!这是在干什么?”
旁边的那些人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但最后的结论是,府尹大人又在搞什么噱头,而且绝对不会成功。
柏希辉也觉得心在砰砰乱跳。
“可不敢失败,不然神司的脸面就完了!”
“轰、轰、轰。”
纷乱间,其中的一台车子发出了怪响,吓的周围的人忙不迭的退了几步。
这时车子上坐了一个人,他手里的握着个铁环,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土地,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轰、轰。”
又是两声巨响,那车子浑身一震,然后缓缓地在田里行走起来,而它身后一排排秧苗就整齐的插到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