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何人。”
“天庭承天元帅,率十万天兵,持帝剑九天前来捉拿逆犯融修。”恶魔、战圣、杀胚、狂人……几万年来冠在他头上的名头不计其数,却从未有人将融修与逆犯二字念在一起。融修有一瞬的恍惚,果然世道已经变了吗?
“这帮王八蛋……”混沌一句没骂出口,就被穷奇点了后腰,封了嘴巴,“呜呜呜……”
“敢问我所犯何罪。”
“汝阳镇全镇五千六百七十八人,暴血而亡,尸横遍野,魂飞魄散,死前怨气直冲天庭,今已化作恶鬼作乱,强冲上天庭,以头抢地,求天帝为民除害,还他们全镇一个公道。”
真是好故事,可悲可怜,十恶不赦的魔头百死难赎。这故事别说是混沌,就是穷奇、梼杌也都忍耐不住要冲上去做个理论。
“人的一生已经短暂了,受轮回之苦,七情之苦,如今却还要遭到肉体毁坏,魂魄不宁,”融修转过身望向汝阳镇的方向,那些与他只有一面之缘的普通人,还未享受人生苦乐就卷进了执棋者的风云里,宁静的生活如平地惊雷,不复从前。这片他从出生就守护的天地,终究算不出人心。
他眼角抽搐,心头剧痛,玄色衣袍无风自动,平静的面貌下心绪暗涌,许久,周围那场看不见的风波渐渐止息,他重又拿出那睥睨天下之姿傲然道:“如此非人行径,自当还百姓一个公道,否则,百姓何以敬神明,神明何以治天地,”“我与你们回去查个清楚,不过,先放了我这几位小友。”
领头的将领虽听着融修的故事长大的,可多年来融修不曾出手,倒叫这些雄心壮志的小将们多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战圣的名号,不能总能叫一个人霸了去。
这承天元帅虽有野心,但也心里也算明朗,对融修倒还客气,偏头吩咐副将去查了那四人的身份,只见四人,器宇不凡,或粗犷、或俊秀,身着云纹锦缎,腰带龙鱼古玉佩,端的是少年英杰,周身瑞气缭绕,一看便是福泽绵延之辈。副将回去禀了,元帅见也不是能轻易得罪的人,左右这次他们想要的不过融修一人罢了,没必要节外生枝,所以痛痛快快地放行,就是走时,其中一位公子路过元帅身边,装作难以自持的模样,双手抓住元帅的双臂,“呕”了一下便将秽物吐了元帅满身。
“你!”元帅刚要发作,就见融修先一步升腾入云,又见扶着那公子的好友一双星目冷若冰霜,这才狠狠唾了一口,急忙跟了上去。
南天门外,重兵把守,融修不过一瞭,心里便有了计较,昊蕤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铁了心要拿我。
天庭诸仙殿上,融修一人昂首立于中央,左文右武,上首是天劫后硕果仅存的天华、留玉上神,还有父神母神亲自教养的仙家世子,如今早已称霸一方,成为受人敬仰的上神,再上,便是天帝昊蕤,他的幺弟。
天宫骤然萧瑟,仙气不再绕身嬉闹,尽都消散的无影无踪,天上九九八十一处重大宫殿被重兵把守,小仙宫殿也被禁止出入,整个九重天,宛若一处真正的死地。
“我没有。”这是上殿之后融修第一句话,这是他能够妥协的极限了,昊蕤切莫逼人太甚。
“汝阳镇的百姓全都被吸干精魂而死,而有真能力同时吸纳万人精华的除了上神,等闲妖物怕是不能。”
“我奉旨前去汝阳镇降妖。”
“那么妖呢?”
“没有。”融修感觉自己正掉入一个看不见底的深渊。
“怎么没有,汝阳镇上邪气冲天,天庭才派你前去降妖,却不想反倒害了一方百姓。”承天元帅抱拳上前,“容臣呈上证物。”
“准。”
灵犀镜中,确是汝阳镇,却与当时融修所见截然不同,融修心头大震。他杀过的妖物不计其数,曾经血流成年,经年不散,却从未沾过无辜者的血,眼前这一幕有人有牲畜,有镇子上仅有的壮年,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他们干瘪的身躯全都安静地躺在那,周身鲜血满地,覆盖了周遭一切的器物。
“元月下旬十日你在哪里?”
“山中饮酒。”
“可有人为证。”
“路遇散友。”
“可寻得。”
“不可。”
“那你如何证明不是你所为。”
“那你又如何证明是我所为。”
融修唇角带笑,面带讥讽,一来一回,憋得承天元帅满脸通红,但确是无人亲眼见证,“小……小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副将抖着身子上前,以他的品阶在众神威压之下能够站起来已实属不易,此时扑通一声跪得十分干脆,“元帅那衣服上,倒是能寻得一二线索。”
元帅一听便知是被那混账公子吐了满身的帅甲,恨副将将自己囧事抖出,但一想到若是能够凭借此举将这人绳之以法,倒也划算。
“元帅衣服上的呕吐物,与汝阳镇上百姓身上的气味格外相似,末将寻厨神确认过,无论从消化、气息、残渣来看,确是从一张嘴里出来的东西,虽与镇上百姓死状不同,但从时间上来看,绝无二人所为。融修上神当时说那不过是小友,必然是与之脱不开干系了。”
“口吞日月星辰,神佛莫逆的不外是东荒那只饕餮罢……”
“那可是上古凶兽。”
“那其他三只来了吗?”
“那四头出生,为何当时父神没宰了他们。”
“身为上神却与凶兽混迹一处,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天庭,有没有法度。”天帝拍案怒斥,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片,只有融修一人仍然高昂着头与他那恼羞成怒的弟弟对视,一人眼中怜悯绝望,一人眼中怒火滔滔。
“如此残酷行径,实在天地难容,不是你便是那四头畜生,既然做下这等骇人听闻的事,如果不给三千世界一个解释。你叫我这天帝如何服众。”他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像小时候得不到什么,便抱着大哥的大腿伏小做低一般。天帝眼眶通红,浑身颤抖,被这逆犯气得不轻。
“末将请命,愿去东荒擒拿四大凶兽前来对峙。”
“准。”
融修已经想到了,他这弟弟,今日是断不会轻易放过他,但没想到竟能做得如此决绝,“非得如此吗?”融修一字一顿,目呲俱裂。
“东荒乃蛮夷之地,瘴气丛生,妖魔横行,四大凶兽更是在那盘桓万年,熟悉地形,更占山为王,流毒一方,此去凶险异常啊。”留玉上神笑眯眯看着承天元帅,眼中却无半分笑意。“无妨,为民除害本为吾辈职责所在,末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天庭有你这等我‘忠心耿耿’的良将真是幸事。”天华上神摇着扇子缓缓说道。
融修与天帝对视,良久放声狂笑,“对,是我摄魂取精,汝阳镇上五千余条人命尽是我一人所为,你也不必派人去东荒送命了。”
即便是天帝也不得不承认,被融修盯住的时候并不好受,强大的威压逼得他背后一阵发冷,那副看透世事又悲天悯人的样子真是讨厌,能一直看到你藏在心底里的秘密。
但好在他赢了,当年他赢得了天帝之位,如今他又赢得了更多。
“大胆融修,难道天帝待你还不够宽厚,你已经是纵横天下的战圣,为何还要如此贪心,难不成是觊觎天地之主的位子不成。”
天帝下首,自小与他交好的南都之主,执掌星辰的无冥神君站起怒斥。
“草菅人命,谈何战圣,当年父神还在时,便已经目无父上,屡召不回,杀伐成性,这等心性,实在可怕。”说话的是北都之主。
“今日与凶兽为友,屠戮百姓,明日还不知做下什么惊天骇地的事情来。”东都之主。
“应当幽闭一生,永不翻身,宣召三千世界,虢夺战圣之名。”西都之主。
“要我的命,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融修施展开了威压,问他的弟弟。
昊蕤神情一恍,往事种种历历在目,但自来天家无亲情,更何况是他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王,天地敬仰,万神共拜的只能有一个,“何止。”天帝主动破了他的结界。端坐拟制。
融修上神,罔顾法纪,杀魔入心,滥杀无辜,结交妖邪,失民心,负圣恩,罪行昭昭,无可饶恕,今已伏法,碎仙骨,抽仙筋,散灵识,告慰无辜百姓之灵,安抚四海之心,即日行刑,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