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5月24日。
我躺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光线昏暗,我想大概是半夜吧。我闭上眼睛,这时窗外传来雨打在阳台罩上的声音。
“又下雨了吗?”我闭目想着,打了一个哈欠。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阵恐惧袭来,我知道我又醒了,然而却睁不开眼睛,身体一动也不能动。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睑却不听使唤。我又想稍稍动一动自己身体的任何一部分,哪怕是动一动手指也好,可不知为什么,我像是找不着自己的身子一样,仿佛意识与身子不在同一空间,完全无法调动任何动作。
明明我是醒着的,至少脑子清醒地知道我是躺在床上的,没有做梦。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我的身子,动弹不得,这是多么深刻的无力感啊,然而这种无力感更加深了我的恐惧。你知道,看不到真实,什么都会臆测。起初是一块大石板,压着我的四肢、身子,连眼睑都紧紧压着,又好像自己坠入了无底深渊,一直下落,下落,仿佛耳边响起了呼呼风声,最恐怖的是,我想到了是不是有人压着我,而且不是一个人,而是许多许多人,面目狰狞的人,或者,不是人。
这使我感到无尽恐惧,越恐惧越挣扎,然而越挣扎越感到恐惧,就这样,挣扎与恐惧无限循环,吞噬了我的理智,耗尽了我的意识,昏昏沉沉,不知何时又睡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十五分了。
我知道,我昨晚梦魇了。
我就想,怎么我现在可以清楚的知道我昨晚是梦魇,而昨晚梦魇的时候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当时是在梦魇呢。
对于梦魇这种事,只能付诸一笑。
外面还下着雨。滴答滴答,并不是很大。
我起身,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正好遇见老妈站在我的房门前。
“阿然,醒啦?正想叫你吃早餐呢。”
“嗯。”
“怎么啦,不舒服?昨晚没睡好吗,怎么有黑眼圈。”
“没什么,昨晚可能给雨声吵醒了。”我跌跌撞撞,步履阑珊地走向卫生间,边走边说,“昨晚鬼压床了。”
“鬼压床吗,看来要到庙里请两张平安符来镇一镇了。”
“……”老妈不知是真的迷信呢,还是已经习惯了迷信。
待我洗刷好,吃完早餐之后我就走回了房间。
大概是昨晚没睡好,现在感觉精疲力竭,提不起精神。
回到房间,我就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趴在桌子上拨弄猷送我的芦荟。
百无聊赖,我无意识地推拉着办公桌前的抽屉,当我拉开办公桌右侧的小抽屉的时候,看到了猷的信,突然想再看一遍。
我摊开信,随意浏览着。
“……越长大,越明白,对于她,我知道,但凡一见钟情,所爱的并非是真正的她。有很大的一部分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理想对象,而她,只是和自己所臆想出来的理想对象神似。然而,只要没有相处过,她,就理想对象。就好像薛定谔的猫一样,只有不揭破,她就是她,我所臆想的她就是她,她就是我所臆想的她。我依然喜欢她,只是怕接触,怕接触之后发现她不是她。所以,也许我这种喜欢并不是真的喜欢,只是把自己所臆想的理想对象具现到一个具体的人物身上,然后强迫自己接受她,包容她,喜欢她。然后就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不管她是不是自己心中臆想的理想对象……”
猷平时虽然少言寡语,但这信,“真是啰嗦绕口。”我读着读着,趴在了桌上,下巴抵着桌面,双手抓着信直直的搁在桌面上,双眼盯着信纸,“还是没有看明白。”
难道猷是在困扰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玲吗?
“然,然!”
“猷,是你吗?”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呼唤我。“你去了哪了呢?”
“然,然!醒醒。”
我突然意识到,是阿丹的声音,猛地一抬头往后看。果然是阿丹。
“怎么趴在桌上睡着了?”阿丹抱着依依站在门口望着我。
“阿丹!你怎么来了?”我一伸懒腰,张大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并没有想到阿丹会过来。
我望着窗外,雨停了。
“几点了?”我突然想到了时间,随口问了一声。
“我出来的时候九点十一分,现在大概九点二十分吧。”听到阿丹的脚步声,阿丹走了过来,“阿姨说你在房间,我就进来了,谁知道你在睡觉,还趴在桌子上。”
“呵呵。”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阿然,你看的是什么啊?”阿丹凑到了信纸前。
“没,没什么,就是一封信而已。”我赶紧缩了手,攥着信。“猷的。”我没必要对阿丹隐瞒写信的人是谁。“但是你不能看。”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咯。”阿丹放下依依,坐到了我的床沿。
“以前啊,你收到的那些情书都会给我看,这封不能看,可见……”阿丹露出狡黠的眼神,“是不是背地里背着我们大家和猷偷偷在……”
“没有啦,只是这封不是情书,而是一封比情书更重要的信而已啦。”
“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拗啊,似乎有点逻辑不通啊。”阿丹笑了笑,“你急了是不是啊。”
“随你怎么说啦,反正不能看。”我一把将信塞回了桌子右边的小抽屉里,然后扭头望着阿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怎么来了。”
“嘻嘻。”阿丹望着我,突然发笑。“哈哈哈……”
“怎么啦?”我感到莫名其妙。
“你,你的下巴,好红。”阿丹笑得躺倒在了床上。
“你真是笑点低啊。”这是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下巴有种灼痛感,明白是因为自己用下巴抵着桌子睡着了导致的。
“好啦,不笑了,我知道你中午要走,所以特地来见你最后一面。”
“什么最后一面啊。你还年轻,要见我还有的是机会啊。”我知道阿丹的意思,但我就是喜欢调侃阿丹。
“还不知到谁先死呢?”阿丹听出了我话里的话了。
“妈妈,死了就是回不来了。”依依似乎对死字敏感,一听到死字,抬头对阿丹说。
“……”我和阿丹都无言以对,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