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画眉鸟瞅瞅啾啾欢叫着在枝头盘旋，嫩草翠绿尖细的叶子蓄满露珠，在晨雾中反射出一丝丝光亮。细不可察的微风吹过，尖尖的叶子随风一抖，一颗，两颗，三颗露珠滑落叶尖，在土地上绽放出笑脸。杜太后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飞星逐月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宝石花簪，长长的流苏垂下，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曳曳。流苏每一晃动，我就一阵恶心，忍不住想将眼前这个老女人碎尸万段。“秦姑娘昨晚睡得可好？”杜太后看着我眼下的淤青，明知故问。“还好。”我手握银筷，狠狠一把戳在桌面上。“睡不好吗，睡不好不要紧。”杜太后对我的话语置若罔闻，拍掌两下：“哀家为你们准备一顿大餐，就当是答谢你们对皇儿的救命之恩。”
四个侍卫手抬一方巨大的铁炉，走上殿来，铁炉周身被烧得通红，冒出丝丝袅袅的热气。侍卫将铁炉放在红地毯上，哗啦一声，沿着圆形的基座，烧开一团焦黑。其中一名内监上前，用长棍挑开上方覆盖的黑布，一股肉香顿时飘溢而出。“好香啊。”我忍不住用力嗅了嗅，这种香气绝对不是寻常珍馐能够发出来的。“这是我们幽冥王朝的炙肉，专用来款待上宾。”杜太后鞋拨子脸上忽然有了生动的表情，命令下方的侍卫：“还不快呈上？”
侍卫戴上厚重的手套，抓住铁炉上方的铁钩，四人一用力，一大方盛放在木盘上的烤肉呈现在我眼前。一种闻所未闻的香味飘散而至，烤肉皮开肉绽，内里鲜红夺目，外表焦黄油亮，伴随上方仍在在吱吱作响的油花，令人垂涎三尺。侍卫将烤肉从中间切开，我忍不住大大咽下一口口水，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等等。”上方杜太后忽然挥手，止住内侍的动作。“太后恕罪。”内侍脸色一变，虽然不知道何处出错，仍然齐齐跪倒在地毯上。“母后？”云端也不明所以，转头问道：“发生何事？”杜太后挽起衣袖，走下白玉台阶，来到烤肉面前，俯下身躯。“在看什么？”我也好奇顺着杜太后的眼光方向望了过去，这烤肉里面有金子吗？杜太后从地上抓起一只蚂蚁，手指一松，放在烤肉之上，蚂蚁细小的蚁足被烫伤，不断翻滚挣扎，逃脱不得。“混账。”杜太后勃然发怒，一巴掌狠狠扇打在侍卫脸上。“太后息怒。”侍卫脸上清晰的五指印浮现，唯唯诺诺，一脸害怕至极的表情。“吩咐你们要烤得肉质泛白，瞬间能烫死一只蚂蚁。”杜太后瞪大眼睛，眼珠子似乎就快从眼眶中滑落而出：“现在怎么回事？”
“奴才出炉前试过温度。”内侍哭丧着一张脸，忍不住伸手去捂脸上的红印：“可能方才出炉时放凉了少许。”
“放凉了少许？”杜太后一声冷笑，忽然抓起内侍的手，猛地按在烤肉之上。扑哧一声，手掌按在上方，冒起缕缕白烟，杜太后一松手，内侍痛苦跌倒在地，死死握住伤手的手腕，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没用的东西。”杜太后犹不解恨，又狠狠踢了内侍一脚。“母后？”上方云端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再发不出半个字。“杜太后。”我目睹眼前一幕，好半天才壮胆出声，心中直为那个侍卫感到可惜：“不过是稍稍放凉了少许，还是可以继续食用啊？”
“你知不知道哀家要精挑细选上好的肉身，烧红铁格，密封焖烧，九九八十一道道工序，其间一点差错都出不得。”杜太后回转头，璎珞随着她的脸庞飞舞，让她看上去更像是勃然大怒的老妖：“一丁点的瑕疵，便是毁了整道菜。”
“肉身？”我看了烤肉一眼，疑惑问道：“不就是一只烤全羊吗？”
“谁跟你说这是烤全羊？”杜太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已经有内侍将烤肉切片，淋上酱汁，送到我与炎薄面前，那红红黑黑的酱汁混合白色的肉片，像是打翻了的漆料，有一股怪异的气息。“对啊，不是烤全羊，难道还是其他的东西？”上方云端指着盘子问道，同样不明所以。“这是昨日协助云睿要夺你皇位之人的侍卫之肉。”杜太后咧嘴一笑，白牙翻飞：“能够将仇人拨皮拆骨，血肉落肚，你是不是很快活？”
“哇。”我闻言，胃里翻滚起一股恶心，不住有酸水往上涌动。“你做什么？”杜太后带着护甲的长指指向我，声色俱厉：“哀家特意款待，让你吃你居然不吃？”
杜太后话音刚落，门前的侍卫佩刀冲进，刷刷刷一阵响动，十几把刀指向炎薄与我。“无论如何我都吃不下。”我掩住鼻，连连摆手：“你杀了我好了。”
“母后不要。”云端轰然站起身来，想护住我们两人。“大王请回。”两个太监立即走上前，挡住云端的路。炎薄薄唇一抿，忽然伸手拿起两片肉，放入嘴中，一把搂过我的脖颈。“呜。”我感觉他柔软的薄唇覆盖在自己唇上，忽然间恍惚回到童年时分，口嚼云片糕的滋味。炎薄的长舌翻滚纠缠，带动麝香的浓厚气息，掩盖住烤肉本有的腥臭，舌与舌之间由最初的相互抗拒，到之后不知不觉地缠绕成团。他的吻与宋明轩不同，更加温柔绵长，富有令人**的气息。肉片不知何时在口中融化，我瞪大眼睛看着炎薄近在咫尺的眼眸，他的鼻梁横在我的鼻梁左侧，我们的脸碰触在一起，他眸中有一丝犹豫，还有一丝惶然。“不知味道如何啊？”杜太后满意看着眼前的场景，拖长声调问道。“肉甘味美。”炎薄一把放开我，抹了一下嘴：“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哈哈。”杜太后极其恐怖**地大笑起来，流苏在她肩膀前后不住晃动。空旷的大殿之内，回荡着她的笑声，惊起长檐上的鸟雀，扑腾飞起。“太后。”一名太监慌乱跑入大殿，煞白的脸庞带着红晕。“没规矩。”杜太后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更显得习以为常：“谁让你随便闯进来？”“婉容夫人来了。”太监急忙从地上捡起被杜太后打掉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