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暮买了许多吃食补品,再添了些换洗衣物,奔走之下,效率极高,在紧挨着三尺巷不远租赁了一所安静的小院子,一切妥当,这才悄悄把展红烟劝说了过去。
好在兜里郝胖子处拿了些银两,这世道,哪里都是有钱好办事,果然真理,一切搞定,这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倒让展红烟却有些刮目,只以为他小命捏在自己手里,安心养伤之虞,也不疑有它。
“这院子是个私塾老先生空下的,倒也清静,我是托人租下的,转了几道手,即是有人查来,也查不到我身上,红烟啊,你只管安心养伤,隔两****便使人来看你,有什么需要都不打紧,只管说就好了。”
展红烟点点头,“没想到你年纪虽小,心眼也多,放心吧,只要待我伤好,解药自会给你。”顿一顿,“我再说一次,不要唤我名讳,你可知见你嘴脸,我便讨厌的紧,哼!”
陈暮那个气啊,唉一声,也拿这小娘皮无奈,“好吧,你说怎样就怎样。”
见陈暮大包小包,又是吃的喝的,又是穿的用的,居然连月事布也买了来,不由面红,细心之下却是体贴,虽然目前两人尚有间隙,展红烟也仍心存戒备,不过对眼下安排倒也满意,“本姑娘非是心狠手辣知恩不报之人,若……证实一切,本姑娘自会对你有所交代。”
能让她说出这话,已经是极不容易,陈暮也没放在心上,“时间会证明一切。”
“还有一事,你需帮我留心。”展红烟道。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是那个小白脸!”陈暮何等聪明。
展红烟沉下眉,“你眼下性命在我手里———”
陈暮打断她道,“不用你提醒我!”有些气,这小娘皮还要脸不,老子这么巴肝巴心,她却想着别的男人!
陈暮的气脸,倒让展红烟有些失措,眉头愈紧,“你当这是一场交易,若……我不会亏待你。”
陈暮气极反笑,“或者在你心中我是个无耻小人,但正是我这小人三番两次救你,那人却在何处?交易?金陵何地?敬王的地头,我为何要犯险为你找那小白脸?就因为性命为你掌握?展大捕头,天下间还有比你这更无耻的交易嘛?”
展红烟面色铁青,许久,才无力一叹,“对不起,我非是威胁你的意思……”
轻咬着玉唇,神情难过,“若不是为我,他也不会深陷险地,下落不明……”
陈暮总是见不得女人这般红眼可怜模样,到底心软,“罢了罢了,全当我上辈子造孽这才遇见了你,横竖为你安全我怎也要留心敬王府动向,再多留心一下那个小白脸消息却也不打紧,只是天下间只怕再没有比这更荒诞的事儿了,竟有人傻到为心爱的女人去找她情夫的……”一脸悲哀模样。
展红烟哪里敢听,忙红脸气道:“休要胡言乱语!我与柳下卜清清白白,哪容你乱言污蔑!”
论斗嘴,展红烟哪里是陈暮这厚脸皮的对手,“可是事实就是如此,难道我这个傻男人不是为了你这心爱的女子去找那个小白脸?”
展红烟气极,“你再咄咄胡言,我真杀了你!”脖颈玉红,“这不是要求,不是交易,是吩咐!要想解药救命,你需听我吩咐!”
也是把她逼急了。
陈暮摇摇头,“真是最毒妇人心,恩将仇报也便算了,却让人心寒,你就这么对一个爱你疼你关心你的人?”
展红烟被陈暮气的膛目,就要拔剑,陈暮这才无奈一笑,“好了好了,开玩笑而已,你的事儿,我怎也要放在心上。”
展红烟哼一声,半响儿,“下月初八乃敬王诞辰,王府盛事,届时不管江湖官场,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受邀前往,虽然到时金陵必是戒备森严,但人多眼杂,却也是个探查消息的好时机。”
陈暮先是一怔,口道难怪会被刁难郡主邀去说书,又道:“那你可千万别冲动,一切都交给我了。”
“我的伤最少静养月余才能勉强恢复,眼下还有一旬日子,便是想亲身一探也是无能,告诉你此事,自是这个意思,若柳下卜真被王府所擒,当会多少有消息流出,到底他是一流大盗又是钦犯,不会如此无声无息,即便王府探不到消息,江湖中也当有信息。”展红烟道。
陈暮唉一声,“这柳下卜真好命……”
展红烟自是知他未尽之言,“办好事儿,解药双手奉上,尽清余毒,这期间,你自不会有事,我当按时给你解药续命。”一咬唇,不理陈暮那目光。
“终有一日,我要把他揍趴下!”
陈暮虽清秀,但菱角分明的面庞,一脸认真,咬牙切齿。
展红烟不言,陈暮摇摇头,“安心养伤吧。”
转身要走,展红烟突然道:“过几日伤势稍好,我教你几手拳脚,方便你办事。”
陈暮又转身,“功夫好有何用?你也不是被人伤成这般模样?还有,收起你那虚情假意的关心,既然答应你,我当会办到,不是我怕死,只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再者,为了别的男人教我功夫,这样的功夫,不学也罢,教人寒心。”
“你——!”展红烟气结。
陈暮却已经走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这小贼万分可恶,每每相处,总是让人肺也炸了,偏生让人说不出话来。
处理好一切,转眼下午,吴二德找了来,两人碰了个面。
“霸哥要见你。”
“我也听到消息了,那些老东西怎样?真是如我所料,无用之人,弃之如履。哎……”陈暮摇摇头。
吴二德也真是心寒了,“至紧,送送霸哥吧,老九,我越来越觉得,跟着你,会是我吴二德这辈子最聪明的选择,可笑杨二那帮人,竟也还不死心。”
“算了,人各有志。”
“吩咐你们办的事儿,进展如何?”
“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
“边走边说——”
两人跟着到了衙门牢房,花了钱买通了看守,这才进了去。
这一回有人告状,上头可算下了重手,再不留情,先前承诺的事儿当然也只是承诺,好在疤脸王跟大个张按律也罪不至死,只是判了下来,流放到川地盐田做苦力。
陈暮对疤脸王陈暮的印象还是不错的,缘由从前陈幺九年幼父母双逝时,得了他不少照顾,真是由一个可怜孤儿被他照料成一个奸诈犯混的小混混,这并不是反话,若不是疤脸王陈霸,并无依靠的陈幺九只怕早早就该饿死了。
牢房,环境真是这世间最恶劣的地方了,不说又脏又臭,还什么人都有。
入门正巧碰见一妇人红着眼出来,陈暮认得,这人正是疤脸王妻子,两人忙道嫂子好,又是一阵关心安慰。
说起来陈暮也有些愧疚,这些时日,忙着事儿,却也忘了替陈幺九早来看望牢里的陈霸,也没上门去探望他一家老小。
换从前,这以后就甭混了。
“嫂子,放心吧,霸哥至紧不会有事儿的,我也花钱托人会在那边照顾他。”
吴二德也忙宽慰,“嫂子日后家里有什么事儿,只管吩咐,霸哥到底也不会去几年,很快便会回来的。”
那妇人也算长的标致,闻言更红眼,“去看看你们霸哥吧。”
送了她走,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心头叹气。
其实人生就是一场盛大的悲喜剧,换从前,哪能想到,针尖对麦芒的俩人,落下难时,竟也成了患难的好友。
入了牢,陈暮见到的,就是那脏兮兮的牢房里,疤脸王陈霸,大个张张狂,俩人被关同一个牢室,像是妻子刚走,陈霸情绪有些低落,那大个张正好言相劝。
牢里没什么照明,只是过道上间隔不远便挂着的那一盏盏暗淡的油灯,牢房就是一个个用闸木围起来几平米的小号子,闸门被粗大的锁链紧紧锁着,放眼去,左一排,右一排,一间挨着一间,这样的小号室有许多间。
随便在地上堆了些干草,那便是犯人的床,阵阵恶臭味,每间牢还丢了个便壶。除此之外,牢室里再无它物。
老鼠,蟑螂简直猖狂,上蹿下跳,也不知那房里多少跳蚤,每个犯人都穿脏兮兮灰色囚衣,蓬头垢面。这牢里,押着不少人。
许是方才有女人来探监,牢里久不见荤色的犯人都闹哄哄的正热闹,领头的狱卒很不客气的边走边向两边号室里骂,手里水火棍时不时敲在牢门上,惹的那些犯人都不敢犯凶。
带到跟前儿,吴二德很识相偷偷递银子在那狱卒手里,都是常例,那狱卒点点头,“别太久。”
“老哥,我俩省得的,很快。”吴二德笑脸贴上。
那狱卒走了,隔着一道闸门,陈霸张狂望了过来。
“霸哥——”
“霸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