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一个学期就要结束了,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了。
苏戈从睡梦中醒来,望着窗外的爬山虎在阳光下随风摇动,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突然,一个粉笔头在空中画出一段优美的抛物线,狠狠地砸在苏戈的脑门儿上,紧接而来的是一串狮子吼:“你给我站到教室后面去!”全班顿时鸦雀无声,都紧张兮兮地盯着讲台上那个瘦小的老头儿。
刘老头是个很诗意的语文老师,最爱深情地朗诵诗歌,最恨学生在他的课上发呆和睡觉,偏偏苏戈最常干的事就是神游和打瞌睡,自然就成了刘老头的眼中钉。两人都互相恨对方恨得牙痒痒。苏戈常跟同学说:“刘老头吧,人又不聪明,还学人家秃顶!”也是,刘老头的脑瓜上就像一片盐碱地,精心打理下也只有一撮毛。刘老头就把那一撮毛当宝贝疙瘩似的呵护着,简直就是他的命根子。老刘呢,也经常和办公室里的老师说:“苏戈啊,没得救!”边说还边摆手,活像个江湖郎中给病人下了病危通知书,一副“苏戈这辈子就这么完了”的表情。老师们其实挺八卦的,一来二去,苏戈在所有老师的眼中就是现代版的阿斗啦。
今天刘老头正凝视着远方,深情地呼唤了一声:“啊!”转头就看见苏戈趴在桌子上睡觉,顿时心中万千怒火烧,一个粉笔头就招呼过来了。
苏戈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双手抱着书站在了教室后面。
刘老头把书往讲桌上一摔,气急败坏,双手叉腰,大声吼道:“苏戈,你有希望吗?你的未来在哪里?没出息!”
苏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是啊,我有未来吗?有个屁!
所有人都在看笑话,教室里嗡地一声,顿时像烧开了水,把苏戈的脸都煮熟了,通红通红得像关二爷。他明白自己的那个二烂二烂的成绩是绝对上不了什么重本线二本线的,要是本科线的话还得努力冲一下。可是路有千万条,说到底不过是死路一条。每个人生下来就是在等死,不是吗?
同学们又重新拿起课本,叽里呱啦地读了起来。苏戈又成了被忽视的人,他永远都不是主角,成不了众人的焦点。一个平凡的小孩,就这么在教室后面站着,脑子里胡思乱想。或许这个夏天,就是这么平凡吧。
时间过得真快,现在是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堂了,苏戈呆呆地望着面前那张试卷,心里真有种死了算了的感觉。
本来放假了,他期待着憧憬着能大睡特睡,可是期末考试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击碎了他的小心脏!万恶的刘老头在考试前说:“同学们,为了能让你们过一个痛快的暑假,这次的题很简单,真的很简单!希望同学们能够认真完成!”讲完大手一挥,颇有指点江山,俯视群雄之感。
“你妹啊!”苏戈立刻傻眼了,“刘老头你故意坑我呢吧!”
小小苏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老刘方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摆明了是拿自己这个软柿子捏嘛!假期里充满了恐惧,怎么可能睡得好?
不过,他本来就是那种记性不好又极其乐观的衰人,所以昨天的课他依旧理直气壮地打着呼噜。直到此刻,他才看清现实。
根据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人在极其痛苦的时候会感觉时间很长。苏戈就觉得自己快死了,快入土为安了,一口气都提不上来。
“考试时间到,考试时间到!请考生立即停笔,准备下车!”长期坐公交车,加上这一个半小时的紧张,苏戈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期末考试就这样结束了,突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整个人像空了一样。
走咯!收拾东西回家咯!
他试图使自己开心起来,于是跳着往寝室里跑,把自己的影子拖在身后。
校园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心疼孩子的家长们,早已经在学校门口等了很久了,只待考试结束的铃声一响,就像杀鬼子一样冲进校园。
苏戈在人群里茫然了。
到处都是拿着手机“喂喂喂”的家长,各种各样的车的喇叭大声叫唤着,无数的学生提着大包小包往学校门口涌去,像欧美大片里的灾难现场。
人群像潮水一般向他涌来,他艰难地逆流而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终于到了寝室。
寝室里早就被家长给挤满了。
“儿子,被子拿回家洗洗。”
“儿子,机票给你买好了,自己去玩!”
“儿子,回家可有好多好吃的。”
??????
家长们对着自己的孩子喋喋不休,谁也没注意到站在墙边的耷拉着眼皮的苏戈。即使看见了,也只不过自动忽略成背景墙而已。他就那么讪讪地笑着,搓着手傻乎乎地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
谁会在意他此刻的心情呢?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把热闹和他隔开。
苏戈的父母远在外地,自己寄宿在大舅家,除了寝室里的一张床,他还不知道家事什么的。每次下雨的时候,苏戈就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的雨,然后迷迷糊糊地睡去。
小小苏常常爬上大舅家的天台,数着满天的星星,感受着城市的风在他的脸上调皮地蹭,然后思绪就飘向很远。想着自己如果有一个家,一定天天窝在沙发里看电视;如果自己有一个家,一定天天赖在床上不起来。可是他已经想了好多年,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不知不觉寝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空荡得不得了。人家都是家长来接,可是自己嘞,只有一双手诶。有什么关系呢,男人就要独立啊。
他慢慢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把被单拆下来装好,把棉絮摊开,接着把作业装进书包了,他可不想开学了再来赶。
回家喽!
其实那也不算家啦,他也就每个星期天回去一次,洗个澡,换换衣服什么的。
日子飞快地溜走了,马上就高三了,苏戈还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压力,但前途的渺茫他确实感觉到了。
苏戈扛一包,背一包,抱一包,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慢腾腾地走着,绿油油的爬山虎在微风中抖着叶子沙沙作响烈日在地上把苏戈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摇着晃着远了。
校园里最后一声铃响,没人听了,人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