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山是属于太行山东麓的一部分,位于定州与易州两周之间,地势十分的显要。
当年辽人大举南下,并最终攻陷大梁的时候,河北大地处处都是烽烟,乱兵、土匪、辽人四处烧杀掳掠,使得河北的老百姓们纷纷逃离家园成为流民。
孙方谏同样是这些流民中的一员,他本来是乡间的土豪,素来在百姓间享有威望,所以他成了一大伙足有上千人流民的头领。不过就算人再多,手无寸铁的流民面对着手持着劲弓利兵的辽人和各处乱兵,只会是被屠杀的命运。
最后孙方谏率领着手下的流民大部躲到了狼山上,在狼山上,依托着狼山的显要地势,孙氏兄弟率领着手下的流民多次成功的打退了辽人大部的进攻。
因此越来越多的流民聚集到孙方谏手下,到了刘知远率军从太原而下,驱逐辽人的时候,孙方谏亦是帅着手下三千杂军攻下了定州城,驱赶了辽人,自此割据一方,成为河北抵抗辽人南下的前沿堡垒。
范种知道狼山,那是因为狼山在千年后会有个更加响亮的名字——狼牙山,因为有小学课文里的《狼牙山五壮士》之文而妇孺皆知。
姑姑坨是狼山的一座重要山峰,山上庙宇密布,供奉的是皇帝的妃子嫘祖,名为蚕姑祠,山上的最后一任住持就是孙方谏兄弟的姑姑孙深意,传言此人在世时,能预言即将发生的事情,坐化后也经常会显灵,所以被人敬畏的称之为孙道姑。
义武军辖境内,不少人都信奉此人,就连上次辽人攻打定州,最后因为月食而退兵的时候,都有不少人认为是孙道姑使“大法力”的结果。
“如此说来,孙氏兄弟倒跟后世的白莲教差不多了,都靠着愚弄百姓来拉拢人心!”范种喃喃的自语道。
他已经能看明白了狼山寨外面的大致模样,狼山寨主体就是依托着蚕姑祠而建,地势十分的显要,上山只有被开辟出来的一条陡峭的泥巴路。
若是有人攻打山寨的话,还得先要爬个六七百米的山道,才能够得到山寨,那时候攀爬了六七百米的山道,又哪还有力气来与上面严阵以待的军士对战,也难怪孙方谏当初能背倚着此山而辽人压根奈何不得他。
姑姑坨上新新旧旧足足的有近百间的房舍,这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孙方谏兄弟所建造的,山上最多的时候曾经住了足足有几千家,上万人,安顿下来范种手下的一队军士加上后来孙行友给他的伤病营的近二百军士自然是不成问题的。
现在范种的麾下已经有了近三百的军士,当然这距离孙行友答应给他的编制两营一千人还差了不少,不过范种倒也不急着将差额都补满。
去年辽人东北的部族从河北南下,死伤惨重,伤到了筋骨,至少几年内是绝对不会再有胆子出战的,最多也就小规模的冒充马匪劫掠罢了,他倒不用马上面对辽人的大军。
西北才是辽人的重中之重,有后晋年间扶持儿皇帝登基之后,每年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几百万岁币的好事,现在辽国巴不得马上能帮助刘崇击溃中原的大周朝。若是功成,不仅可以在中原尽情的纵马劫掠,掳掠汉人的女子财货,更能从此有个臣服于自家的中原皇朝岁岁进贡,大辽的儿郎们就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啃中原的那一座座坚城了。
狼山上原本的驻将是一个伙长,名叫张元图,在范种到来之前率领着四十人的将士守在山上,一个伙本来应当有五十人,不过这个时代,军官们大多要吃掉军中的一些空饷以补贴家用。
至于不吃空饷,对不起,那样的军队不存在,若是军官不吃空饷,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如何能应付的起来一应的社会人事往来,在危急的时刻,又拿什么去让军士们拼死效力,这都是要钱的,不吃空饷哪来的那些钱?
一般说来,地方军队中普遍吃空饷的数目能有四成,乃至于五成,甚至实际军额编制只有应有编制两到三成的军队,那也是有的,就比如平卢镇,那儿的镇兵就连地方上大点的土匪都打不过,吃空饷到了什么地步也就可见一斑了。
这张元图只吃了两成,已经算得上是少有的明白人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位置太过靠近于契丹人所控制下的易州,时刻要防备着辽人南下,所以不敢吃太多的空额,怕误了自家的性命!
对此,范种也没什么好说的,在没有稳定的财货来源的情况下,对于军中吃空饷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去管,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父母之仇那是能拼命的,除非范种肯掏钱将那些吃的空饷补上还差不多。
不过范种却没有可能这般的财大气粗,他哪来的钱去补足这些空饷,甚至为了迎来送往的花费,说不定他范种也要吃上一部分的空饷哩!
摇了摇头,范种又转目朝着山下望了过去!
“看样子,这狼山也不止我们一家啊!”指着山下不时会出现的探马,范种冷笑着朝着张元图说道。
张元图是一位年约三十左右的瘦弱汉子,原先驻守在狼山寨的军士都遇难后,他被孙方谏派到这儿打探情况,几个月来,他已经将狼山这周边的情况给侦查的差不多了。
此刻听到范种发问,他立马回答道:“使君有所不知,这狼山方圆几百里,其中最远处又与太行山相接,河东那边的盗匪加上河北本地上的盗匪,多如杂毛,占据了山中险要的地处。官军虽然想要剿灭他们,也要花费大量的心思,再加上他们也很识趣的不敢招惹官军,因此老帅在时,一直没去理会他们!”
“那便放任这些盗贼劫掠百姓吗?”范种略有些奇怪的问道。
张元图知道范种是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的开口解释道:“这事使君倒无需担心,这些盗匪大多都是本地的百姓上山做的,关系错综复杂,谁不沾点亲带点故的,因此除非是活不下去了,不然是没人会去劫掠本地的百姓的!”
听完张元图的话,范种更觉得奇怪了:“他们不劫掠本地的百姓,那他们靠什么活下去,难不成吃山上的石头么?”
张元图手指往北边指了指道:“这些马匪有不少都是活动在辽人的地盘,劫掠辽人放养的牛羊财物,甚至有不少原本就是从幽云跑出来的,大多对辽人有着深仇大恨,这些亡命徒,杀起辽人来可丝毫不比官军手软!”
“哦?如此说起来,这些马匪倒是皆有大义了!”范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这样一来就解释的通了,孙方谏就是要靠着这些马匪来扰乱幽云辽人的统治秩序,所以才任由这些马匪存在下去的。
张元图顺着范种的话,又接着补充道:“不过这些马匪同样的也会劫掠往来幽云的商队,这点倒是颇为的可恶!”
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范种心中却对张元图的感慨有些无所谓的意思,劫掠商贩劫掠就是,管他什么事,反正他又不从事贩货的勾当。
对了,贩货!
范种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凝固,接着就是一阵的狂喜,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自古以来,最赚钱的就是通商货殖之事。幽云以北游牧民族部落当中所产的皮毛牲畜,乃至更北方黑水靺鞨人中产自白山黑水间的长白参、鹿茸、东珠,哪样不是在中原能卖出高价的货物。
而中原淮南所产的茶叶、丝绸、食盐等同样是漠北诸族所需要的货物,甚至据说,从中原运一口铁锅能在漠北换到一匹成色上佳的战马,这是何等的厚利!
但现在这条商路却被无数多如杂毛的马匪给隔断了,若是自己能将这条路上的马匪统统的给剿灭或者收服,做一个中间商,同时命令手下的马匪去劫掠其他商家的货物,独自占据这条商路,还用发愁什么钱财的问题?
不过此事倒不用急在一时,范种轻轻的点了点头,继续听张元图介绍着这狼山附近的情况,同时在心中暗暗的思量着收服诸多马匪,借助通商敛财的主意。
“使君,这便是孙道姑灵柩安置的院落了!”最后张元图将范种带到了一座外面看起来显得十分平常的庙宇,指着庙宇恭敬的道,同时范种可以看到张元图的面上浮现出了虔诚的神色,若不是范种在这儿的话,恐怕他就要朝着这座庙宇叩拜了。
看到此处范种不禁皱了皱眉头,他自穿越过来后,也听闻了不少关于孙道姑显灵的传说,他倒是无所谓信不信的问题的,后世信佛教的人那么多,也没见真的有愿意青灯古佛常伴佛祖左右的。
但是这邪教的危害就有些大了,若是日后有谁学着白莲教那样说什么“无生老母,真空家乡”的,而后忽悠无知百姓造反才坏了,那可是真的会遗祸千里的,这什么劳什子孙道姑,一定要把她从神坛上打落下来,范种暗暗的想到。
“好了!”止住了滔滔不绝的说着孙道姑显灵事迹的张元图,范种开口道,“带某去其他地方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