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觉得某该如何好才是?”赵匡胤看着面前的两人开口问道。
他们十个禁军中的低级军官结拜成兄弟,是以年纪做为排行的,李继勋年纪要比他们普遍的大上十岁左右,又是他们十人中官职最高的,所以若是有什么难处的时候,他们都会首先想到征求李继勋的意见。
“三哥,能得范使君的提携,这你还有什么犹豫的,当然是答应他了!”李继勋还没说话,王审琦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口说道,语中颇多的羡慕之意。
赵匡胤点了点头,事实山他心中也是如同王审琦这般想的,不过为了稳重,他才没有立刻答应范种罢了。
又思索了会儿,李继勋才终于开口说道:“三哥,若我是你,那我就绝对不会随范使君去定州!”
赵匡胤与王审琦两人不由的愕然,甚至看向李继勋的目光都不由的带上了些怀疑,这大哥莫不是脑子抽风了吧!能得到范种的看重,说起来那至少是能少打拼十载,这样的好机会就这么放过去?
摇了摇头,李继勋方才开口说道:“毕竟我们身处的禁军方才是圣上的嫡系,至于什么义武军、成德军之类的驻军那只是杂系而已,怎么说圣上最看重的都还是我们禁军,呆在禁军中,才最有前途!”
“况且三哥你在刚才的殿射中得到了圣上的青眼,殿下虽然未曾明说,但提拔之意却是明显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三哥你就能飞黄腾达了!”
“可是……”赵匡胤不禁有些为难,这大道理谁都会说,但是真的做起来那就难了。李继勋所说的得郭威青眼那毕竟只是空言,而范种的提拔的话那可是实实在在的,世人谁都知道呆在禁军中前途远大,但是不能升迁的话,那前途再远大也与他没什么关系的。
就像后世那些大学毕业生一样,他们也都知道如果能进入大公司工作的话,那么就算现在的待遇要差一点,那也是合算的,对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比起去小公司要好得多。
但是真要到大公司去端茶递水,拿着远比在小公司所拿的低得多的工资,又有几个人能拉的下那份面皮呢?又有几人能将目光放的那么长远呢?
李继勋看出了赵匡胤心中的想法,面上闪过一丝轻笑,朝着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两人附耳过来,而后轻声说道:“徐州的巩廷美已经反了,王排阵奉圣上命不久将要率禁军讨伐!”
“大哥,此事可是真的么?”王审琦闻言面上露出惊喜之色,在五代这个武人地位崇高,一切升迁都要靠军功的年代,打仗是武人最喜欢的事,没一个武人都不会害怕打仗,因为要打仗就意味着能立功升官发财了。
赵匡胤同样也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不过却又有些犹豫。
看清楚了两人的神情变化后,李继勋顿声说道:“自然是真的,这是王排阵自己与某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王彦超?”这时候完全听清楚李继勋话的赵匡胤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不忿之色,“两年前,若不是他阻拦,怕是某现在也不是这副鸟样子了!”
他们结拜十兄弟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李继勋和王审琦也知道赵匡胤指的是什么,倒也不好多说什么。
李继勋说的王排阵就是行营马步左厢都排阵使王彦超,他跟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有些交情。王彦超昔年曾经担任过复州防御使,当时的赵匡胤还是个无所事事的青年,他跑去复州想要投靠王彦超,好让王彦超举荐提拔他。
结果王彦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压根就没见他,派人给了他十贯钱后就让他离开了,对此赵匡胤虽然不至于一直怀恨在心,但是心中有怨气那却是无法避免的。
“所以我才劝你不要随范使君去燕云,就是在禁军中那也是有足够的功劳够兄弟们赚,何必要去河北受那苦罪?”李继勋摇了摇头假装做没听明白赵匡胤的话,开口说道。
“或者,你不如回去问问你家大人的意思,他老人家定然是比我们更加晓得事情的!”李继勋看赵匡胤还是有些犹豫,于是干脆利索的开口劝道。
赵匡胤之父赵弘殷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在后唐庄宗时候就得到了庄宗的重用,不过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有跟对老大。所以庄宗时还是一个大头兵的郭威都成了皇帝的时候,那时地位远远超过他的赵弘殷现在还只是个捧胜都指挥使。
不过几十年的兵当下来,赵弘殷的见识那必然是没的说的,所以李继勋才让赵匡胤去问他大人的意见。
“嗯!我今日回去就与大人商议一番!”赵匡胤望了一眼正与几个武将喝酒的范种,眼中闪烁的依旧是不舍得的神色,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啊!
……
“怎么,范使君你看上了那个军士,有心要提携他么?”李处耘笑着问道,顺便向着范种举起了酒杯,他早看见了范种的举动。
点了点头,这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范种开口说道:“种确实有此意,不过却也不强求就是了!”
“也是,以范兄今日之地位,若是有意提携一人,那人不是得了天大的幸运?”高怀德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朝着范种大声说道。
范种摇了摇头,他现在其实已经有些后悔了,准确的说是他从跟赵匡胤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毕竟谁知道他改变了赵匡胤的命运后,历史的车轮会驶向何方?
在他还很弱小的时候,改变历史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举动。他在这个时代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对这个时代历史走向,他在这个时代处身立命最好的方法是做一个历史的投机客,而不是救世主。
比如若是他穿越成为了刘崇的话,他就可以确定的说,现在坐在皇位上的绝对不会是郭威。同样的若是日后赵匡胤篡位的时候,他也可以根据历史上所记载的那些知识,清楚的知道哪些人是朋友,哪些人是敌人,从而一举扑灭赵匡胤的作乱。
单单是为了一丝的兴趣而将自己攫取利益最大的武器给毁掉,实在是……愚蠢啊!
算了看天命吧!
范种甩了甩脑袋将这种悲观的想法甩出脑袋去,转而与几人寒暄起来。
现在的范种身为定州刺史,也称得上是国朝高官了,仅仅只是逊色于那帮子桀骜不驯的节度使罢了。单单的论起地位来已经远远的高过李处耘了,甚至比起高怀德来也丝毫的不逊色,可是事实上,范种对于自己的处境也心中有数。
节度留后与刺史共处一城,谁更占优势,城中的百姓又会听从谁的命令?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情,他此番回去很可能就会跟先前的范文斌一般被架空起来。当然他毕竟是武将,不会像先前的范文斌那样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还是有那个资格与节度留后孙行友斗上一斗的。
举杯将酒倒入口中,范种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转而屈膝坐了下来。
……
在他的不远处,契里不骨一行辽人也坐在席子上,沉默不语,至于面前的果酒之类,更是没人去动分毫,北院大王耶律察割已经有两个儿子死在范种手上了。一个是他最喜爱的儿子,而另一个则是他最骁勇善战的儿子,他会何等的愤怒?
契里不骨已经能看到耶律察割气急攻心的样子了,对于那个名叫范种的南国将军,他恐怕会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吧!不过这样也好,契里不骨暗暗的想到,有耶律察割的支持,大辽南下的决心必然会更加的坚定。
范种!
契里不骨的眼神不由的扫向了那个跪坐在席子上的年轻人,眼神中满是凝重之色,甚至其中有杀意弥漫。勇武善战又不骄不躁,若是任他发展下去,迟早又是一个郭威。
……
“使君!还不走么?”沈文赟大声的朝着范种问道。
一队军士已经整装完毕,按照范种原先的安排,他们会在今日从大梁城出发,回去义武军的定州。早上军士们都起得很早,早早的吃过早饭后,就整军列队准确出发,但是候到现在已经日上三竿了,还依旧未曾出发。
大清早的把军士们喊起来,军士们已经有些鼓噪起来了,走又不走,停又不停,这算什么事?所以沈文赟这才过来问范种的意思。
抬头看了一眼街头的方向,范种回转过头来,开口说道:“走吧!”
语气平淡又有几分不舍,谁也说不清楚现在范种的心里是怎么想的,遗憾?长舒了一口气?唏嘘?……
得到了范种出发的命令,沈文赟这才去整顿队伍准备出发了。
“以后恐怕十几年内,我都不会再有机会迈进大梁城了吧!”范种骑着马边走边想到,心中自有一股豪气迸发出来,“但是下次我迈进大梁城的时候,必然会是以征服的姿态,而不是仰望!”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随着向北方行的越远,队伍周围的人流变得越来越稀薄,这代表着离天下繁华之地已经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