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烨并不知道自己的身边正发生发生着如此惨烈的战斗,他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感像海啸一样侵袭了他,紧接着他的眼前突然暗了下来,一切都消失了,没有十字路口,没有倾盆大雨,也没有自称吸血鬼的怪物,他仿佛穿越到了仙境,被浓浓的白雾包围。
“什么情况?”
洛烨环顾四周,却被浓浓的雾气遮挡了视线,他伸手在雾气中搅了搅,只觉得手心一片微凉,再看看自己脚下,是一条黑曜石一般的道路,如蛇般蜿蜒,一直延伸到雾里,看不见尽头。
洛烨鬼使神差地迈开步子,沿着脚下的路在雾气中穿行。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隐约感觉到在远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久别重逢,又参杂着对未知的渴望和惧怕,如同一根羽毛在不停撩拨他的内心。
这种感觉支撑着洛烨在黑暗中前进,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蓦然发现小路已经到了尽头,横亘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广场,广场中央是一个圆形的三层祭坛,无数火把沿着祭坛周围整齐的排列着,在他到来的一刹那同时点燃,熊熊火光转眼便驱散了周围的白雾,将整个广场照的如同白昼,也映照出祭坛上矗立着的巨大十字架。
洛烨看着这一切,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他并非是被这气势辉宏的场面所震撼,而是因为他看到那个十字架上居然有人!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被锁链紧紧地束缚着手脚,一根银色的长枪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死死地钉在十字架的中央,但她居然还活着!
“你终于来了。”
女人似乎早就料到洛烨会来一样,声音恬静而柔美,带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召唤着他继续前进。
洛烨不由自主的走到了十字架跟前,这时他才发现,那根长枪与其说是贯穿,倒不如说是从女人身上长出来更贴切一些,因为洛烨并没有从她身上看到伤口,就好像二者原本就是一体的一样。女人闭着眼睛,脸上平静如水,她的衣裙干净整洁,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一直垂到小腿,没有一点凌乱,整个人就好像一只黑天鹅,高贵而优雅,即便被束缚却依旧瑰丽的摄人心魄。
“为什么不按我们约定的去做?”
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低头凝望着洛烨。
洛烨仰头和女人对视着,她的眼睛很奇特,一只是淡蓝色的,另一只却是琥珀色的,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妖艳,洛烨甚至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白色的云,发光的羽翼,还有一望无际的海水……他抬手想要去触摸,却发现自己连女人的脚都够不到。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你是谁?”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很久,洛烨终于忍不住移开目光,犹豫着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这可和我们当初的约定不太一样。”
女人没有回答洛烨的问题,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再次质问,语气略微不悦。
“约定?”
女人的话让洛烨更加迷茫了。这个女人的确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始终无法想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至于女人口中的“约定”,洛烨更是毫无印象。
“这就是你们的手段吗?卑鄙的……”
察觉到洛烨的迷茫,女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愤怒地看着胸口的长枪,咬牙切齿的自语,最后边的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洛烨没有听清说的是什么,当然他也不在乎女人说的是什么。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去吧,去那里回想我们的约定。”
女人依旧没有回答洛烨的问题,而是闭上眼深深地呼吸,长枪随着她呼吸的频率微微颤动着,将火光反射在洛烨的脸上。
“最开始的地方……”
洛烨不明白女人的意思,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惊讶地发现来时的路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景象——宁静的街道,破旧的老房子,就连墙壁上斑驳的痕迹和长在上面的爬山虎都清晰无比,这分明是洛烨的姑姑家,是他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洛烨心脏突然剧烈的跳动起来,像个强有力的水泵把他全身的血液都挤到了头上,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回身想问问女人究竟是什么意思,但祭坛周围的火把突然全部熄灭,紧接着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脆弱的玻璃一样碎裂开来,留下的只有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
“等你……回想……再来……拔掉这杆枪……”
“喂!你说明白一点啊!你到底是谁啊!”
洛烨大声喊着,但女人终究还是伴随着广场一同化为了碎片。当一切尘埃落定,洛烨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十字路口,雨依然在下,之前的种种不过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幻境,现在梦醒了,他重新回到了现实。
“真的只是幻觉吗?”
洛烨在心里问自己,接连发生在身边的怪事让他始终无法平静下来,他已经分不清到底哪边是梦境哪边是现实,他只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就像那个女人说的一样,或许真的只有回去看看,他才能发现一点什么。
洛烨这样想着,转过身,然后看到了让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一个女人被马丁高高的举着,双眼紧闭,看不出一点生机,脖子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正猛烈的喷洒,如同一道红色的喷泉。而马丁正沐浴在那“喷泉”之下,微张着嘴,一脸的享受。
开什么玩笑!说好的幻觉呢?为什么这个怪物还在这里!
洛烨几乎忍不住喊出声,浑身像触电一样颤抖起来。他刚刚还认为自己的神经已经麻木了,就算再看到什么离奇的东西也能接受,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停在原点,他依然身处炼狱,而马丁就是拖着不让他离开的恶魔。
逃跑!
洛烨的脑海里猛然闪过这样的字眼,可是双脚却一阵发软使不上力,马丁带给他的恐惧实在是太强烈了,差不多达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看着女人的血流尽,洛烨的大脑在疯狂运转,可是身体却无法跟上大脑的速度,完全被恐惧所支配。
“这么快就死了?”
看到卢红莲的伤口不再涌出鲜血,马丁挑了挑眉,随手将尸体扔在一边,意犹未尽的扫视着自己周围,他在寻找张正一。
然后,他看到了洛烨。
“太兴奋了,把正事都给忘了。”
马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放弃了继续享用人血的念头,转而走向洛烨。他此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猎食,洛烨对他的吸引力可比张正一的血大多了,他迫切的想弄明白这个年轻人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发生了一点小插曲,让你久等了。”马丁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手帕,擦拭着脸上的血水,脸上再次浮现出之前那和煦的笑容,“现在你必须跟我走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洛烨一步一步艰难地后退着,瑟瑟发抖地看着马丁,那和煦的笑容在他看来就是鳄鱼的眼泪,他很清楚这个男人是和安娜一样的怪物,他们的外表不过是为了麻痹猎物而做出的伪装,下一秒马丁就会露出獠牙,因为他们的灵魂深处根本没有人性,只有嗜血的凶残。
看着马丁的接近,求生的欲望终于战胜了恐惧,洛烨大喊一声,转身狂奔,但没跑出多远他只觉得脚下一滑,然后重重地扑倒在积水里。
“你在害怕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马丁看着狼狈的洛烨,摇了摇头。他看出此刻的洛烨已经失去了之前那股神秘的力量,重新变回了人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之前的洛烨还是让马丁心有余悸,他不想刺激洛烨,想尽量用温和的方式把洛烨带走。
可惜马丁终究是个吸血鬼,他不知道自己就算什么都不做,对洛烨来说都是强烈的刺激,刚刚杀死卢红莲的一幕已经深深印在洛烨的脑子里,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洛烨坐在地上向后挪动着,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体,他瞥了一眼,发现是一把银色的匕首,刚刚他就是踩在这东西上面才会滑到。他想都没想就把匕首抓在手里,看着马丁的接近,绷紧了身体,准备做拼死的一搏。
然而就在马丁伸手去抓洛烨,洛烨咬着牙挥动匕首的一瞬间,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两人中间,还没等洛烨回过神来,马丁就已经被扔了出去,隐隐还能看到他在空中吐了一口血。
洛烨目瞪口呆的看着倒飞出去的马丁,大脑先是一片空白,紧接着被劫后余生的喜悦所占领,他想对那个救他一命的人说些什么,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对和马丁一样的血色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