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摔了酒店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轻声问:“你不是说爱我吗?为什么我在你面前你却认不出来?”
她嘿嘿地笑着,令苏杏想起了精神病院里看到过的那些人,也是这般咧着嘴角,露出神精质的笑,眼中时而茫然,时而透出疯狂的光芒。
苏杏暗道不好,眼前一黑,卫欢欢晕了过去。
心魔既生,至死难消。
卫欢欢不再避开所有人,于是在众人眼中,卫双双与卫欢欢愈发的像,到最后就连其父母,都无法在看到两人第一眼时辩认出来。
苏杏总能发现,卫双双阴暗的双眼常在不经意间露出寒光。只是卫欢欢我行我素,并没有发现自己成为了自己亲妹妹欲拔之而后快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一日,阳光温煦,春花烂漫。
枯叶飘飞的枫叶里,卫欢欢的白裙子像一朵无意间落在一片红枫叶海里的开到极致的花,雪白夺目。直到后来,当卫欢欢倒在血泊之中时,苏杏脑海里,想起的便是这样的画面。
彼时,卫欢欢惬意的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嘴角带着笑,全身放松,心情很好。
忽然一道阴影落在她脸上,只见背光里,卫双双带着满身煞气,全然没了平日的温婉动人,此时她的脸狰狞而扭曲。卫欢欢笑说:“从前觉得这张脸不错,怎么换个灵魂,连这脸都不堪入眼了呢?双双,夺了我的东西,可让你高兴?”
卫双双握紧拳头,纵然穿着相似,学得来的举手投足风韵神情,学不来的,是别人深入骨子里的风姿与气质。
就像卫双双,她再怎么学,都不会有卫欢欢这种在任何时候都能处之泰然云淡风清,这是天性。
卫双双粉唇抿紧,低喝:“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你想怎么样?”卫欢欢坐起身,伸出一根根手指细数着她的所作所为:“利用我们之间的感情博得我对你放松警惕,你多次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假扮成我去找宋之衡,多次被识破,直到连宋之衡都分辨不了的时候,你勾引他上床,不料……不,当天你应该知道我会在那个时间点回来,撞见你们一定不会视而不见善罢甘休。于是一切如你所愿,最后我受伤昏迷。之后你开车出去,假装车祸受伤住院——我奇怪的是,你是用什么办法把我们的灵魂互换的?”
卫欢欢摇了摇头,因为想不透这件事,遂决定先放一边,又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因为不能接受自己变成‘卫双双’,你趁着父母对‘卫双双勾引自己姐姐男朋友’一事的憎恶,加上‘卫欢欢因此受伤’,博得父母同情与疼惜,一手促成我被送进精神病院之事。可惜你料错了一点,我很清楚自己是谁,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告诉自己,我就是卫欢欢。果然,在我承认自己是卫欢欢,并且一切表现正常之后,就被送了出来。这其中原因,当然不是我演技多好,而是父母不可能真的把他们心爱的小女儿‘双双’关在精神病院一辈子。”
“让我猜猜,我想,宋之衡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你是真的卫欢欢。理由么,”她撑着下巴,无视卫双双难看的脸色,做出思考状,片刻,说,“沈韶喜欢我,你喜欢沈韶,你想让沈韶爱上你?”
卫双双冷笑,“是,你猜的一点儿都没错。我不仅要让沈韶爱上我,我还要让声败名裂!”
卫欢欢出奇的平静,附和说:“于是我们的家事被人在学校里疯传,若说没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我不相信,一早我就猜到是你,就是想看看,你对我这个亲姐姐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事实证明……”她止言于此,笑望着身子轻颤的卫双双,眼带讥诮。
笑她机关算尽,最后沈韶依然生了二心;笑她丧尽天良为一人,最后人己两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苏杏为其感到可悲的同时,也非常唾弃卫欢欢的为人。心性恶劣,恶毒残忍,这样的人,掘墓自寻死路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她当初做的更绝一点,把卫欢欢干脆杀了,这个秘密就会永远消失。
卫双双脸色青白绿黑相交,霎时难看。半晌,她笑着将发丝轻拢在耳后,端着胜利者的姿态柔目望着卫欢欢:“不愧是我从小就嫉妒的姐姐,真是聪慧。可,就算你知道这一切又如何?”她伸手摘下偶然落在卫欢欢肩上的枫叶,附近了她耳畔,一字一顿恶狠狠地说,“没有人会相信你,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一个患上妄想症的疯子!”
卫欢欢低头垂眸,那一瞬间的万种风情,伴随着乍然而起的轻风,竟令胜券在握的卫双双寒凉到了骨子里!
“是这样吗?之衡?”
卫双双大惊!
只见树后走出一人,白色的衬衫,短发轻扬,眉目如画。宋之衡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卫双双,转而望向始终含笑眉目柔婉的卫欢欢,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响。
良久,直到卫双双尖叫着逃离,卫欢欢提步要走时,被宋之衡一把捞进怀里,用颤抖的双臂紧紧的箍住她纤瘦的身体,仿佛要将她勒进骨肉里去一般。
“我……对不起。”千言万语,终究化成一句抱歉,满腔悔恨自责。
卫欢欢回抱住他,轻声说:“之衡,我恨你。”
宋之衡身体一震,下一刻,便被卫欢欢无情推开。
苏杏有些看不懂剧情发展了,难道卫欢欢做这一切,不是想要让宋之衡相信自己的身份吗?眼下昔时恋人重逢,为什么会是恨?
宋之衡脸色如雪,声音因为哽咽而沙哑:“你想如何?”
“我想如何?”卫欢欢红了眼眶,迷离了视线,连站在面前的宋之衡也变得遥远而模糊。她说,“我能如何?不过是,报复那些对不起我的人罢了。”
那一日,无论宋之衡如何哀求,卫欢欢也没有停下绝然离去的脚步,苏杏与宋之衡一样无奈。可她终是比宋之衡要清楚,心魔难祛。
尤其是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之时。
心魔扎根,再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