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来壶白茶。“
白裳寻了个角落的桌子,将自己的简易包袱从后背拿下来,端正的摆放在桌子的一角,然后端正的坐下。这是在伯父家时养成的习惯,当时他伯父是这样跟他说的:”小裳儿,做人呢要行得正,坐得端。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所以在小事上的做法显得尤为重要...“
青衫白布,加上看起来小心怕事的行事风格让他在角落里显得相当不起眼,所以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人们的什么反应。但是坐在凳子上的他囔了囔鼻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客官,您的茶来咯。“为他倒好茶水的店小二立在一旁,等着他开口点菜。
抿了口茶,白裳终于发现哪个地方不对劲了。于是他双眼发亮的对店小二说道:”不干净。“话语中除了那点因为发现而高兴的情绪外,都很平常。
听到这话的店小二脸色变了变,盯着白裳手里的茶杯看了又看,虽然仍是找不到有何杂物。虽然郁闷但还是陪着笑脸说:”客官,小的忙糊涂了,小的这就给客官换上另一壶。“说着就要拿走还没放凉的茶壶。
”怎么了?为什么要拿走我的茶壶?“白裳睁大了眼看着店小二。
”我...“店小二用一种神奇的眼神看着白裳片刻,尤其是他的衣着。”我说客官,小的很忙,请不要拿小的开玩笑。”将抹布搭上肩头,拍了拍白裳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快。
”真的不干净啊“,白裳的眼睛一直在咕噜咕噜的转,打量着这间客栈,语气仍是很平静。
”呵呵“,店小二冷笑几声:”客官,有钱吃饭,请不要乱说话,小心嚼了舌头。“
白裳转过头看着店小二,眼神里透出一种认真:”真不干净。“
此时旁桌的客人听到对话都转头看向他俩,尤其是看向白裳。都觉得这小伙子脑袋不太正常,明明青衣白衫,没啥起眼,就居然敢在这里喝着一壶白茶说这不干净。客人们在讥笑的同时都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叹息,似乎已经看到了白裳待会的下场。
闻讯赶来的掌柜在了解整个事件过后,也不作何脾气,仍是带着笑脸对白裳问道:“小郎君,不知小店哪里布置碍着您的法眼,又是哪里不干净,还请小郎君教教这不懂事的下人。”
掌柜的说话间眼睛却在不住的打量自己的客栈,只见他目光所至之处,竟皆是青砖高梁,将整个屋子彰显的极为空大,店内布置也是井井有条,桌椅排列紧致有序,这样看来这竟是间难道一见的大客栈。
白裳的脑袋虽然被砸过,但是还没到白痴的地步,所以他还是听得懂掌柜话里的话。看着掌柜眼里还未散尽的骄傲,白裳承认,这间客栈的确很大气,也很豪气。
“的确不干净”。
但面对明显见过世面的掌柜,白裳还是那句话。
”那小伙子你说说看?“掌柜面无表情。
白裳站了起来,拨开身前众人,拱了拱鼻子,用力吸了几下,然后看着掌柜,指着这华丽的大堂,安静的说道:”气不干净,不新鲜,没有让我感到宾至如归的感觉,相信很多人也是同感吧?“白裳看向众食客。
食客们相互对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们平时来这或是满足腹欲,或是有事停留,亦或是放松心情,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些。但是又感觉到哪里不太对,也说不上来,没有那种身心放松,宾至仙乡的感觉,那这宾至仙乡的招牌...
掌柜观此情形,连忙拱手问道:”小郎君还没吃过饭吧,来,小二,把咱家的招牌菜拿出来让小郎君尝尝。小郎君请坐。“
白裳并没有坐下来,而是拉着掌柜来到二楼,指着几个地方说:”在那,那,还有那和那,用小盆或者大缸种植些草木,品种你看着办。“白裳又拉着掌柜的来到客栈门前,指着门上那块大匾说:”什么字?“
”宾至仙乡”,掌柜的似乎明白白裳的所指。
“在这种上两颗香樟你看会怎样?若是整个客栈都围绕在一种绿意的盎然的环境中,客人推开窗就能见到满眼春色,打个哈欠也能吸到满口新鲜口气,你猜他们回去会怎么跟人说?你猜他们下次来到这座城,会选择在哪里停脚休息?”白裳似笑非笑的看着掌柜,不再说话。
...
...
酒足饭饱之后,白裳拿起自己的包袱。对于这次行事的结果,他相当满意,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就能白吃白喝。想到此处不自觉的嘴角开始上扬,脚下迈步便要走。
掌柜的却拉住了他说道:“小郎君,这是要走了?”见白裳点头,他又说道:“不知这几日小郎君在路上可是遇到了些反常?小郎君若要往西而行,更要小心了,听说那边闹饥荒,恩,是***。你看门前,早些还没那么多的流民,可现在...”
白裳随着掌柜的目光看去,门外这时确实是或坐或躺着许多衣不蔽体,面目憔悴的乞丐,早上他来的时候可还没有那么多。白裳低头沉吟,现下已是傍晚,这时往西赶路实为不智,于是跟掌柜要了间房间,先度过今夜再作打算。
掌柜的见白裳要留下来,连忙叫人给白裳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当然,都是不要钱的。
白裳推开房门,入眼而来的房间宽大敞亮,椅桌几案样样俱全,墙上挂着几幅不知真假的古画。白裳走进去,将真假的包袱放下时才发现,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套服饰。他暗自赞赏掌柜的会做事,看见自己衣衫不显,便为自己准备了一套华服,不愧是这泸州城内最大客栈的掌柜。
这是一套白色套服,上面花样虽少,却透着一种朴拙的大气。穿上去正好合身,心里又暗暗的为掌柜的赞上一赞。
夜逾来逾深,天空中的云若墨般,浓得化不开。突然一道月光拨开乌云射了下来,正对躺在床上的白裳。白裳看了看天上轮廓越来越清晰的明月,又看了看客栈下那些就地和衣而睡的流民。心里暗暗叹息,天上的乌云有这茭白清冽的明月与月光,那地下这些穷苦的流民又有谁来安抚他们的情绪,谁又能将他们从这饥寒交迫的噩梦中解救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