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头,东南方向发现血迹,想来是逃脱的巫奴留下的。”
有人汇报发现了踪迹,洪三当即召集了牢头,向东南方大肆搜捕,他们算的不错,十七根本逃不了多远。
刚刚因为慌乱,加上天黑,十七一不小心脚底就被一节木枝刺穿,疼痛顿时让她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她强行忍住了没有大叫,此时此刻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刻,要是被抓到了的话,十七很清楚,她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自己会死,自己会死,自己真的会死!
逃亡是一种很累的事,首先前方的路不知在何方,其次后面还有死神在追赶,一节树枝、一片绿叶、一粒石子都可以成为陷阱,逃亡的人心理生理每时每刻双重消耗,若没有强大的精神力支撑,往往会很快崩溃。
十七现在就处于这个状态,她的速度终究是慢下来了,如今只能扶着树干一瘸一拐的前行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而后方恶犬的声音已经渐渐可闻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丛林中飘动的火光,怎么看都像是死神瞳孔里的绿火,她很害怕,额头满是汗水,随偶然实在黑夜,但是裸露着白皙身子的她,并没有多少环境的帮助,那一头白发更像是一个标志,在指引死神的到来。
“你想活?”
突然有一道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十七很惶恐,她四处环视了一下,除了看到婆娑的树叶依旧在摇晃以外,并没有发现别的什么。
应该是太紧张了吧,她这样想。
“你,想活?”
幻听会发生很多次,但是十七并不认为自己会紧张到这种程度,早在葬地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这次逃跑不过是挣扎反抗一下而已,所以当她再次听到那个有点冷漠的声音之后,她停了下来。
十七静静的站在某个山路缺口之中,光着身子,丝毫不加遮掩的就那么站着,她的呼吸尚且还未平稳,但是她的心已经静了下来。
人在慌张的时候回忽视很多东西,那些明明就在眼前的却怎么也看不见,所以当十七静下来之后,她还算敏锐的感官终于发挥了作用,比如前方的那棵榕树上,有一个人?
不对,有一个孩子?
荒山野岭的,在逃命的情况下,自己居然会碰见一个倒挂在树上的孩子?这太荒谬了。十七没有选择贸然靠近,她仔细的打量了那个孩子,发现对方实实在在的是一个人,面容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可以断定不是山魈鬼魅之类的东西。
因为自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所以十七的胆子特别大,她没有慌张的大叫,也没有立马凑上去,而是小心的问了一句,“你能帮我?”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发的大了,牢头们和恶犬应该很快就追过来了,十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有闲功夫在这里瞎扯,去和试探一个孩子一般大的人。
“应该不难。”
那个孩子这样说,同时从树上落了下来,平平稳稳的站在了地上,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十七面前。
女孩子发育的总是快些,十七原本就有一双修长的大腿,再加上刘怆这些年没怎么长高过,所以十四岁的刘怆站在十三岁的十七面前,却只达到了她的下巴处。
最要命的是十七并没有穿衣服,但是刘怆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抬头望着她。
“你,在看什么?”
十七的脸颊稍微有些红,她不似一般的小女孩,虽然扭扭捏捏的姿态没有,但是起码的害羞还是遮掩不住的,她很好奇,对面前的这个孩子很感兴趣,以至于忘了自己身后还有一大波追兵。
牢头们与恶犬终究是到了,洪三带领着一簇火龙追了上来,他有些奇怪的看着十七的背影,看着对方真白的肌肤,看着被摩擦出无数道血痕的背部,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对方居然笔直的站在那里,不逃也不慌。
风,依旧缓慢的吹着,它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脸庞,像一只鬼魅,默默地注视着这里。
“洪头,这……?”
手底下有人忍不住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个场面太怪异了。追捕的人站在巫奴的后面,什么不说也不做,恶犬也不知怎么了,此时居然全都萎靡了,叫都不敢叫一声,甚至还有向后退的趋势。
他们看不见十七面前的刘怆,因为体型的原因,刘怆整个人被完全的遮掩,但是他的杀气弥漫在这片小小的山缺里,氤氲了一片诡异的氛围,恶犬也不住地退后,像是嗅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你的身体,很好看,你的眼睛,很熟悉。”
刘怆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整个人突然从十七面前消失,他不是鬼魅,但这一刻他比鬼魅还要鬼魅,黑夜是他最好的掩护,也是他杀人的利器。
左手早就轻轻的放在腰间的锈刀上了,刘怆只是贪恋着十七的身体而已,他的状态很奇怪,因为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兴趣,只是觉得,****的十七,很好看。
真的只是很好看而已,好看到想起了某个人。
“呼~”
洪三他们只是看见了一个影子从十七那里飘了出来,然后手底下人拿着的火把全部都突然熄灭了,他不由得慌张,知道自己是遇见了什么东西,但是,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刺啦”。
来不及反应,洪三只看见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下,他们死的时候都瞪着满不相信的眼睛,捂着自己的脖子,然后等他们真正的倒下来时,脖颈的血液才从指缝里慢慢地渗透了出来。
冷汗开始流淌在洪三的头顶,他的手开始发抖,腿也变得软了,一个,俩个,四个,七个,身边倒下去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只剩下自己一个了。
脖子后面突然一冷,洪三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冷冽的刀锋,再也坚持不住了,这种等待被宰杀的感觉,着实让人崩溃。所以他双膝一跪,哭喊着道:“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狱官,除了偶尔收点贿赂,我,我并没有干过什么坏事!”
但是刘怆的锈刀是冷的,怎样的热血都无法升起它的温度,所以只是轻轻的抖动一下手腕,洪三,就歪倒在了山缺里。
临死之前,洪三回忆起了当年的日子,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小衙役,每天也就是象征性的巡查街道一遍,简单而快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权利贪欲到这种地步呢?自己狱官位置,是害死了多少个人才得到的呢?葬地,葬地到底改变了自己多少呢?
“你转过身来。”
恶犬们早就被凌冽的杀气给吓跑了,在事情解决完之后,刘怆将锈刀在牢头们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抬起头看着十七。
到背后了刘怆才看到,原来十七的后肩还有一个‘玉’字。
这是先前的烙印,此次被派往玉山作劳役的巫奴们都有,不过这丑陋的伤疤并没有影响十七的美感,当她的白发垂直下来的时候,整个肩头都被遮住了,并看不出来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只有序号,叫十七。”
“到哪去?做什么?”
“玉山,采集一种叫‘玲珑’的东西。”
刘怆垂下眉头想了想,起初他找到了葬地,看到了那些非人的惨状,之后也抓住了几个人,询问了一些情况,这才了解清楚,在寒江城背后,不,在整个天下的背后,还有一种名为巫奴的人。
他不知道为什么巫奴天生有罪,会被打上标签当做货物,会被被集中当做奴隶处理,但是处理,对,处理这个词,怎么那么熟悉呢?
哦对,自己也只是个待处理的东西。
“从今以后你叫玉玲珑,跟着我,我可以让你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你愿不愿意?”
十七愣了愣,事实上在转过身子看见一群倒在血泊的牢头们时,她的内心就已经翻起了巨浪,是面前的这个孩子,杀死了这些人?
“我,我愿意。”十七,不,玉玲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她一时间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知道,自己能够活下来全靠这个孩子,所以她没有犹豫,一如下定决心逃跑的时候那样。
“我叫刘怆,应该比你大,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刘怆也很认真的看着玉玲珑,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这句话,但是他脑子里,回忆的却是当初被他赶出去的那个侍女,那个被弩箭射死的侍女,理论上算是刘怆第一次杀死的人。
没错,玉玲珑和那个侍女,长得一模一样。
山间湿寒之气较重,因此刘怆解下了自己的上衣,围在了玉玲珑的锁骨上,勉强遮住了那些隐私的地方,然后他牵起玉玲珑软弱无骨的手,带着她慢慢的向巫奴们齐聚的地方走去。
“这是,要回去?”玉玲珑用俩只手紧紧的抓住刘怆。
“有人告诉我说,葬地很有意思,所以我过来看了看,我不知道巫奴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既然见到了,还是顺手救了吧。”
因为玉玲珑的脚受了伤,所以她走得很慢,而刘怆也不急,边走边思考着,风无痕之所以叫自己去葬地的原因。
“你知道为什么你会被当做巫奴吗?”
玉玲珑摇了摇头,“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我父母的原因。”
“父母?”刘怆心里一沉,似乎想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面色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