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华东省的全国高考成绩公布,可以通过电话和网上查询。
不过,跟别的同学们不同的是,他父母天天操心饭店的事,加上怕给他压力,所以对他高考什么时候查询并没有问起过。
这样也好,免得父母跟自己一起担惊受怕。
这次考的还可以,比前世考完后感觉好多了。
张文成还是有些紧张,虽然他后来经历了无数次考试。
但考的次数再多,下次考试前还是一样会紧张,只不过是程度问题而已。
张文成按照准考证号上给的查询电话,拨打过去。
拨通了,录音回音也在报自己的姓名和考号。
他拿笔在一张纸上写下:语文136数学88英语142小理综196总分562。
在用全国卷的省份里,华东省理科一本线是524分,是全国卷划线最高的省份,冀北省也算高,是513分,隔壁江南省501分,鄂省502分,皖省482分,蜀省488分……。
在国内算是开启了地狱模式,无论什么资源、什么机会,都需要激烈竞争,都需要惨烈搏杀,才能从尸山血海中杀出一条路。
做生意如此。
高考如此。
考公务员如此。
竞聘工作也是如此。
除非你有能力不跟别人挤这条路,开后门单独走。
所以在资源占有与分配上占据优势的家庭,自家子女往往更好走些。
现实如此,由不得人不去争。
不争就是失败,就是甘于平庸者。
所以,也不能抱怨这个社会风气不好,素质堪忧,总还得让人活命吧,不能自己从漩涡里爬了出来,就站在岸边说还在漩涡里的人游泳姿势不好。
或许自己在漩涡时,乞命时的姿态更拙劣、更丑陋。
把一个优雅的法国人或者骄傲优越感十足的美国人换到这种环境里,他也一样顾不上那股骚情,他也得打破头皮往前冲。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虽然话说的绝对了点,有些人哪怕富足了也一样是个十足的人渣。
但是,对普通大众来说,当他生活优渥、资源足够时,把人性恶的一面彰显的淋漓尽致的欲望总是会小一些,手段也会温和些。
概率论上的大多数,往往是最实用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次高考张文成算是成功了,比高考一本线高出38分,进个一般的211或985高校,应该是够了。
总算从泥潭中把一只脚迈了出来,只要自己能抓住机会,敢去搏上一搏,做个成功人士,机会还是很有的。
张文成把自己高考尽快成绩告诉了父母。
父亲张志脸色还不明显,只说了一句:“考的不错。”他前世知道张文成考的不好时,也没有什么脸色,只说了一句:“没事,以后继续深造就是了。”自己也是受了他的影响,才决心继续往上读的。
母亲王元兰则非常开心,她以自己的儿子为骄傲,几乎告诉了每一个她遇到的人。
张文成心里挺感动,自己的孩子,哪怕只有一点微小的闪光处,父母也都看在眼里,并从内心深处觉得骄傲。
他给舅舅店里打过去电话,舅舅正在做生意,听说他高考成绩后,很高兴,说:“你跟你舅妈也打个电话说一声,她也盼了好久了。你不是快要填报志愿了吗?那就回来住几天吧。”
给舅妈打了个电话,想起来自己能考这成绩,尤其是小理综能在十多天内重新学起来,考到这成绩,是因为有韩萌萌的帮助,再说自己也好奇她能考多少分。
前一世韩萌萌考了639分,据说排在全省130名左右,这成绩进清木大学、京都大学是够了,但是专业不能太挑。
华东省作为高考大省,清木、京都两个学校每年都会给华东省共投放200多个的名额。
给韩萌萌家里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大概是韩萌萌的妈妈接的电话,声音略有些老。
“萌萌,你同学打电话找你。”她妈妈在电话那边对韩萌萌喊道。
电话被另一个人接了过去。
“喂,我是张文成,韩萌萌吗?你考的怎么样?多少分?”
“哦,我是,早上查过,考了665分。”韩萌萌很小声地回答。
呃,考了这么多为什么一副不开心的语气。
“这个,这么好的成绩,估计在全省都排进前二十了吧?你怎么听起来不太高兴?”张文成有点奇怪。
“恩,省里第十,市里第一,可是家里来了好多人……,很多我都不认识。”韩萌萌声音很低,语气有点消沉。
怪不得听起来电话那边乱糟糟的,原来贺喜的、赞助的、拉关系的、抢生源的,都来了。
毕竟这成绩足够进国内任何一所学校的任何专业了。
“我好想出去走走,真想,”韩萌萌的声音里带着刺痛般的渴望,不过很快就暗淡了,“可是我得呆在这里,给家里人争光,让来的客人们开心。”
张文成跟父母说要去舅家等填报志愿,便坐客车直奔县城。
也许是鬼使神差,也许是私心所期,张文成看到韩萌萌家住的那个小区时,他喊住司机,说要下车。
张文成在司机的下次下要提早打招呼的抱怨和低声责骂中,充耳不闻,目视小区中的一栋楼房,一往无前地走进小区。
那是韩萌萌住的那栋楼,八层高。
他还记得上次送韩萌萌回小区,韩萌萌进了楼后,自己偶一回头,看见她在四楼的某个安装着复合防盗窗格的窗口看向自己;他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情绪,只记得那张脸小小的,看起来畏怯而安静,在密集的铁窗格里,像极了一只囚笼中的鸟儿。
张文成站在平地上,盯着那个铁窗格的窗口。
他感到胸口很压抑,对面仿佛铁的牢笼。
他有点不能出声的憋屈感。
他深吸一口气,直到身体一震,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刹那间破碎了;然后他猛地喊了出来,音量很大,带着点撕裂感,引起对面整栋楼房的共鸣。
“韩萌萌!韩萌萌!你不是想爬山吗?我来带你去爬山!走啊,去爬山!去看高塔!那漂亮的黑色高塔!”他此刻无所顾忌。
张文成这一刻眼睛里只有那个窗口,其他什么都不在他的眼睛里。
他瞪着那个窗口,直到韩萌萌那小小的脸,从窗口边露出来。
那张小小的脸,从畏怯到开颜。
去死,这该死的畏怯!去死,这该死的你应该怎么怎么样!
“走,韩萌萌!去爬山,去玩,干什么都好,跟我走吧!”张文成微笑,向她远远地伸出手。
韩萌萌微笑着喊:“好~~~!你等我下来!”
韩萌萌罕见地违拗了她的父母,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客厅里一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