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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祭谷初日

带着种种不解与疑问,怀揣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度过了那几个浑浑噩噩的白天与黑夜。那次之后再面对施彩,我的心头总是沉积着难以言语的苦闷,以至于我竟忘了如何与她去相处,除了偶尔的几声招呼,再也没有其他言语。施彩却毫无察觉,依旧是一口一个“哥”,虽是叫得亲切,在我听来却有着几分刺耳,纷乱的思绪又一次次地涌上脑海,内心如翻江倒海一般难以平覆。难道,我又仅仅只希望她一直把我当作“哥”吗?

祭谷之日如期而至,一大早,石良吉就忙活开了。他急匆匆跨出门槛,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就跑出了老远,叫都叫不住。邱明辉摇摇头说,难得见石良吉这么急切,可想而知,这祭谷确实是挺重要的,至少在他们村人的心目中是这样。我喝了口水,随即坐在了一旁的小矮凳上,抬头之际忽然发现屋角掉落了一件东西,白花花的一团。走过去仔细一瞧,这不是石良吉跟马道友一起做的纸扎么?怎么掉落在这边了,肯定是石良吉走的时候落下的。我心想,可赶快给他送过去。

拾起纸扎,我便朝外跑去,可哪里还有石良吉的身影,去哪找他?

邱明辉走到我身边说:“我知道在哪。你还记得火祭是在什么地方吗?”

“噢,广场!”

“对咯!”

我拔脚便往广场奔去,留下邱明辉在后面追着又喊又骂:“这么快!投胎么?”

“错过了时间,可就不好啦!”我回头朝他喊。

连喘带跑地奔了好一段路,终于到了广场。广场上早已是站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村民们摩肩接踵,你来我往,压根就顾不得其他了。我挤进了人群,睁大了眼睛,四处寻找着石良吉的人影。可惜虽是大白天,但要从这么多面孔和背影中分辨出一个人确实有些难度。

邱明辉紧跟着我的脚步而来,他拉住了我,喘着气说:“等会……等会,咱分开找,找到了电话联系。”

我觉得挺对,点头答应。

正继续寻找着,左肩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回头一看,却是施彩。我略微迟疑了下,想着她也起得挺早,正要开口,只见她微微一笑,继而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杨一哥早,你这是在找谁呢?”

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没,没什么,哦,就是找石良吉。”

“我说呢,良吉哥在那边,跟我来。”

说罢,施彩拉着我往人群比较稀疏的一边走去。我任由她拉着在人群中如小鱼一般穿梭,那种感觉是那么的飘然,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了,那日清晨在老树下的感觉又再次涌了上来。

还未等我从那股思绪中苏醒过来,施彩拉着我的手就放开了,我俩都停止了脚步。

“看,良吉哥不在这嘛!”

眼前确实是石良吉,他正好奇地盯着我俩,似乎是第一次见面一般。他开口问:“你们咋啦?这么匆忙地赶过来。”

我将手中的东西举到石良吉眼前:“喏,还不是你给落下的。”

石良吉一拍脑袋:”你看我这粗心的,多亏你给送来了,谢谢!”

我笑着答他:“没多大事,谢什么呀,该我们谢你才对。”

石良吉神秘地拉着我和施彩到了一边,指着纸扎告诉我俩,这件东西是他专门做给他爸妈的。他记得当初他妈妈教他做的第一件纸扎就是这种,所以自他爸妈去世后,每年他都会做这种纸扎,以寄托对他爸妈的思念。说到心中痛处,石良吉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仿佛这些年的苦楚一并迸发出来了。我见他这般,立刻安慰他说:“都过去了,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还有许许多多要完成的事在等着你。”

石良吉沉静了片刻说:“我知道。”

忽然想到还有什么事忘记了做,一拍脑袋,猛然想起邱明辉还在那四处寻找着石良吉呢!得赶紧跟他通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了,里头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过了好一会,邱明辉才接了电话:“喂,杨一,找到他了吗?”

“嗯,找到了。”

我也没好意思说我差点忘了通知他,只得搪塞他说刚刚找到。

“好,你们在那,我立马过来。等会……”

“等会什么?”我听了是莫名其妙。

“我等会再来,有情况。”

“啊?”我仍是摸不着头脑。

还没来得及再容我进一步询问,另一头的邱明辉早已挂断了电话。我放下手机,抬头望了望旁边也是一脸狐疑的俩人,搪塞道:“没事,没事,邱明辉说马上过来。”

介于施彩的关系,我也没多说其他的事,邱明辉曾经交代过,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源委之前,对施彩要有所隐瞒。虽然我很反感这种做法,但是为了一个答案,再怎么样也要等下去。

把东西给石良吉后,正打算要走,毕竟人多的地方,待着总有些烦闷,忽然手机微微震动了下。我打开一看,是邱明辉发来的。他说他在人群中看到了曲修的同伙,样子鬼鬼祟祟,于是先打算跟踪一段时间。我提醒他注意自己的安全,人多,记得及时隐蔽。他立即回我一条,他说他早有准备。

虽然邱明辉办事,在我们几个之中是最最靠谱的,但是我还是不免为他担心。对手可是比我们年长,比我们经历丰富的人物,我们几个在他眼里或许就是小喽啰吧!

既然邱明辉发觉有所异常,我觉得我不能这么干等着,也得做些什么才好。一旁的石良吉还在那仔细观察着手中的物件,不过施彩却不见踪影,她去哪里了?

我就近寻找了一圈,还是没发现她的人影。不过事有蹊跷,我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找欧阳村长。拔脚便往村长家走去,广场后面就是村长家,几步路便到了。

村长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隐约可以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村长声音苍劲有力,一听便可识别出,另一个是谁呢?

轻轻推开大门,村长正坐在堂屋正中,施彩站在一旁,神情有些激动。

欧阳村长缓缓拿起大烟杆子,放到嘴边嘬了一口,徐徐吐出一圈圈的烟气。顿了顿,他说:“小姑娘,这仪式已经开始,每年的仪式开始时间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良辰吉时,现在你让我暂停,实在是令我为难呀!”

我见他们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到来,便插嘴问道:“欧阳爷爷,你们在讨论什么呢?”

两人同时抬起头看我,施彩见是我,立马跑过来,拉着我到了欧阳明跟前。

“杨一哥,你帮我劝劝欧阳爷爷,让他把仪式暂停。”

“施彩,你这是为啥?好好的,为什么暂停?”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曲修他们要伤害村民!”

“什么!?”我和欧阳明同时惊声喊道。

施彩说完,看着屋外,紧接着一声不吭。“啪”,欧阳明猛地将烟枪拍在桌子上:“他们敢!”

我上前说:“欧阳爷爷,依我看,还是先把仪式暂停,先让村民疏散。”

欧阳明站起身,负手而立,在屋内来回踱着步伐。大约一分钟后,欧阳明回过头对我们说:“不管怎么样,还是先让村民们疏散吧!”

“好!”我和施彩答应道。

时间紧迫,我立马冲出门,来到广场。此时广场上已经是人山人海了,我从附近搬来一张长木凳子,站了上去。放眼望去,底下满是黑压压的一片,这么多人,要是曲修一伙真要搞出点什么动静,那可真是不得了的事了。

广场中央已经燃起了火堆,村民们围在四周,依次将手中的纸质物件扔进火堆之中。有些村民伏地跪拜,有些村民闭目而立,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什么,估计是一些对今后的祝愿以及对逝去者的缅怀之词。此刻我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曲修他们真要做出什么对村民不利的举动,他们会怎么做呢?这里人多,光明正大地公然挑衅是行不通的,那么……火堆!对!是火堆!他们会在火堆上动手脚!

“不好!”我大喊一声。

从凳子上跳下,我跑向最近的一位村民,大喊着告诉他:“快,快跑,火堆中有问题!”

那位村民用好奇的眼光打量了我一番,摇摇头,似乎不明白我再说什么。

“会爆炸!火堆可能会爆炸!”我继续朝他吼。

他这次看都不看我一眼,径直朝人群中走去。

我急坏了,跑向施彩,拉着她说:“施彩,火堆中可能有爆炸物,你快帮忙疏散人群!”

施彩茫然地看着我,顷刻,她略带哭腔说:“晚了,太晚了,对不起!我……”

“你!”我推开她,直接奔向村长家。

“欧阳爷爷,快!现在只有您才能说服大家了!”

欧阳明不由分说,大步跨出门口,快步走向人群。此刻我突然发现,人群没有以前这么密集了,似乎人少了好多。

慌乱之中,只见邱明辉气踹吁吁朝我们这边跑来,抓着我的衣服说:“杨一,让大家疏散,火堆中有猫腻!”

我意识到邱明辉也发现了曲修他们的计划,立马问他:“人群是你疏散的吗?”

“对,可是我一个人力量有限!来帮忙!”

正要继续疏散人群,只听村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村民们,由于情况紧急,仪式暂停,大家赶紧先回家去,我会向大家解释一切的!”

听罢这番话,人群安静了许多,纷纷向外围扩散开来。

“还是村长的话分量重啊!”我感慨道。

正当人群疏散得差不多时,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火堆之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声音震耳欲聋。我猜得没错,曲修他们确实在火堆里动了手脚。

不过此时火堆附近已经没有什么人了,爆炸溅出的东西也没有伤到村民。我和其他几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村长此时已是脸色铁青,望着刚刚发生爆炸的火堆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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