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泊是司马,是九卿之一,他的位置也在前列。他匆匆进了大殿,立刻就觉察到了不一样,再联想到宫门外等待的两名侍卫队长,他隐隐想到了什么,面色不变的站到自己的位置,暗想难道是月辰出手刺杀两名公子,不由的一阵心惊,却是不敢表露出来。
过不多时,天锋王慢慢的从大殿侧门走了进来,径直向那由纯金打造的王座之上。
天锋王的年龄已经有五十多岁,是一名须发斑白,但还精神矍铄的老者,他的脸上有些许皱纹,在整张脸上显得极为显眼,可如果是现在看他的话,任谁第一眼关注的都只会是他铁青的脸色和满含着愤怒的眼神。
这才没过几天的时间,他的三个儿子都遭逢了大难,一个离奇失踪、一个遇刺身亡、一个重伤昏迷,只剩下了一个大儿子还完好无伤,最让他气氛的就是这个大儿子恰恰就是最有可能让其他三个儿子遭难的罪魁祸首。
三个儿子遇难,他怎么还能理智?再想想那些流言,他甚至一看到里建就生出了杀他的念头。
刚刚天锋王还在睡梦中就被宫女唤醒,还残存着一些起床气,而后又突然听闻儿子相继遇刺的消息,他气急败坏的摔了几只平时最喜欢的瓷器,差点把寝宫都砸的稀烂,若不是有王后阻拦,只怕他今晚就要换一座寝宫去住了。
天锋仿弥制,除了保留了一些重要风俗以外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学来的,就连语言,也逐渐变成昊阳话为主体、柔然语为辅。
此刻修泊正跪坐在坐席上,他的膝盖因为长时间跪坐有些不舒服,却是不敢伸手去揉一揉,甚至都低着头都不敢看王座。
他一见大王脸色不太好看,再联想到宫门前等待的那两名公子府侍卫队长,已然想到一些什么,低着头不言不语,仿佛自己一抬起头就会被别人看到表情,就会让自己暴露是的。
看到天锋王铁青着脸,众位大臣也不敢说话了,他们在来王宫的路上也听到了些许流言,当然知道大王是怎么回事,可是谁也不敢提起这件事,去触那个霉头。每个人都是谨言慎行,小事尽量不在今天说,非说不行的大事也是简单几句说完,连自己的意见都不敢发表,说完就等天锋王的处理结果。至于那些言官、谏官,更是如同乖巧的小兔子一般跪坐在坐席上,一言不发。
因为所有人都只想早些了事,所以今天的早朝进行的很快,只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草草了事。
事情商议完毕,群臣都没想说的话,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提出退朝。
劳争是太师,是文官之首,这种事由他来说是极为合理的,虽然劳争很不想在这个时候说话,但在众人的期待眼神下,他也只能开口。劳争左右看了一眼,正准备建议天锋王退朝,可就在这时候,天锋王却突然轻咳一声,说话了,虽然他的声音轻轻的,虽然声音并不大,虽然他只说了两个字,可这两个字其中却带着一股不容他人侵犯的威严:“里建。”
作为九卿之一的少保,里建自然有上朝的资格,可是,在今天、在现在这个场合,他宁愿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听到自己父王的这句话,里建暗道一声完了,赶忙起身来到朝堂中央,鞠躬行礼,语气微颤道:“儿臣在。”
此刻天锋王的怒气已经被他自己尽数压制下去,现在的脸上却是没有一丝表情,哦不,淡漠就是他此刻的表情。
曾经坊间流言传播甚广,皆传里建要弑父,要残杀兄弟,要篡权夺位!起初他还不信,可是现在——他不由得不信。
无风不起浪。他想起来这样一句话。
传言你要残杀兄弟,你说没有,可是呢,里重失踪了,里德遇刺身亡了,里洪重伤昏迷不醒,还能不能醒的过来都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天锋王声音不禁冷了几分,说道:“昨天夜里,你二弟和三弟府上都遭了刺客,你二弟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如今生死未卜,你三弟更是当场归天,这件事你可知道?”
完了,里建暗叹一声,他知道自己再也没可能继承王位了。身为人子,里建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父王的脾气,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是动了真怒,如果事情不查清楚,不管自己做没做,可就真的就成了流言传的那样,成了自己残杀兄弟了。而自己也永远都不可能继承王为了,他的父王完全有可能绕过他这一代,选择他里建的儿子来当继承人。
“父……父王……”里建艰难的说出这两个字,感觉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儿臣……儿臣……听闻了一些。”
天锋王眼神变得更冷,幽幽说道:“孤王听说,去往你二位弟弟府上的刺客皆是只有一人,里建,你也知道,你二弟的修为在天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你说说,究竟是谁,能将他打成重伤!”
里建听着话,一阵的心惊胆颤,他明白自己父王的意思,他一句一个你二弟,这是在问自己你们是兄弟,不是敌人,为什么要刺杀他们。
里建定了定心神,正色说道:“父王,儿臣平日忙于少保府事务,对这些东西确实不太清楚,不过我想这刺客一定是一名修为高强之人,而且刺客也不一定就是我国人,弥国人也有可能刺杀两位王弟。现在两国交战,为了让我国后方混乱,弥国做出此事很有可能。”
听了这话,修泊心中一惊,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却是没有说话。
而这番话也许在大臣们听来很有道理,可在天锋王听来,却是认为这是里建早就想好了的话,利用和弥国的世仇,杀掉自己的兄弟,嫁祸给弥国,使得一切看上去合乎情理,自己成了唯一公子。
天锋王冷冷一笑,却是忽然换话题说道:“里建,最近坊间关于你弑父篡权、残杀兄弟的流言随着你三位弟弟的遇难流传甚广,你没有想说的吗?”
啪!里建当时就跪下了,颤声说道:“儿臣冤枉啊!”
站在大臣们最前列的太保赫图却是心中一惊,暗想大王这是在怀疑大公子!
“大王!”赫图疾步出列,迅速拱手行礼,然后朗声说道:“大王,臣以为两位公子遇刺之事蹊跷的很,既然现在坊间流传着大公子要残杀兄弟的流言,那别说大公子本来就对几位公子极为宠爱,不会做出这种事,就算是大公子真的要残杀兄弟,也断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动手,这不是给人把柄吗?臣倒是觉得大公子所说的弥国行凶一事大有可能,不过没经过调查微臣也没法确认。归根到底,究竟是谁派的刺客,又为了什么刺杀两位公子,还都待查证,微臣以为,当派太傅、司寇和内史三府共同查办此事,尽快查明真相!以慰藉三公子在天之灵。”
赫图,天锋王凝眉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暗想了一遍这个人的另一个身份——里建的头号拥护者。想到这,他面色变得不善起来。
天锋王还未说话,太师劳争的心思已然转了几转,现在他支持的三公子里德已经遇刺身亡,能继承王位的只剩下大公子里建和二公子里洪两人,如果二公子里洪还能醒过来的话,确实还有继承权,可是,他终究是个只爱灵诀的狂人,恐怕就是大王也不放心让他继承王位。
所以,无论这刺杀兄弟的事是不是他里建做的,他都不能死,能继承王位的也只有他了。所以,劳争决定为里建说话,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里建登位之后保证自己家族的权势。于是,他开口说道:“大王,微臣以为太保大人所说的言之有理,两位公子可是大王之子,竟然会有人胆敢公然行刺,藐视王权,擒住此人后断不能轻饶了他,不过大王,却也不能冤杀了好人,微臣赞同太保大人的建议,以太傅、司寇、内史三府共同查办公子府遇刺之事,尽快查明此事。”
嗯?天锋王顿时升起疑惑,据他的情报,太师可是里德的人,怎么会为里建说话?
可是随后一想,他立刻就明白了,里德已死,劳争为了在新任君王前保住权势,这个时候可是一个大好的示好机会。
想到这,天锋王心中怒火更盛,就是这该死的储君位置才会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兄弟阋墙,才会让自己的几个儿子全都没落得好下场!
砰!
天锋王握手成拳猛的砸到面前的桌案上,喝道:“可孤王的儿子没了,谁来补偿!”
司徒知年额头掉下一滴汗滴,他已经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刚才为里建说话是什么意思了。想明白了劳争的意思,他也咬了咬牙,站出队列朗声说道:“大王,臣赞同太保大人的奏请。”
其他人一见这场面,只见领头的几名官员都鼎力支持里建了,他们立刻也就明白该怎么说话,一个个立刻出队列附和。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听着这密密麻麻的叫喊声,天锋王一阵心烦意乱,一凝眉,心头闪过一丝杀意,只是稍微一顿就散去,想也不想直接说道:“太傅、司寇、内史三府听令,责令尔等三府,马上封锁各处城门,全城搜捕刺客,严厉彻查公子府遇刺事件,五日内破不得案,提头来见。”
说完,他稍顿了顿,淡漠的眼神忽而扫过里建,在后者胆战心惊中宣布道:“革除里建一切官职,软禁公子府内,不得孤王命令不许出府。”
啪嗒,里建跪着的身子忽然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