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安的家是个小宅院,从外面看还算雅致,可惜室内家徒四壁,能卖的早都没了,昊安甚至想过卖掉宅院换个窝棚,只是太贵没人要而已。
但毛九冥不在乎这些,它之所以尽心尽力帮助昊安,只为让昊安承它的情,一进屋就要他给昊小棣下令,在柴房角落处布设聚气阵,虽然只是常见的末流法阵,但此地玄气不弱,完全足够初期修炼之用。
修炼之前喝点酒,是毛九冥最大的爱好。
“啧,这算什么酒,材料糟糕,酿制更是差劲,只是徒有香味的污水罢了!”毛九冥一边大批特批,一边三两下喝干了整坛酒,俨然是个毫无酒品的老酒鬼。
昊安很少有机会旁观他人修炼,更别说妖兽了,只见毛九冥像人一样盘坐阵中,不知是看不到的气流还是肌骨运动的缘故,周身皮毛渐渐开始轻盈律动,但再没别的花样,于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袍子也不脱就钻回被窝。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太多事,饶是他精力旺盛,也早就疲倦不堪,兴奋劲一过,很快进入酣睡,昊小棣就那么站在旁边,像个木桩子般默默守候到天明。
“昊师弟,昊师弟!”
门外嘈杂的呼喊声久久不停,将睡得正香的昊安唤醒,有人主动来找可是件稀罕事,而且人数还不少,昊安略带烦躁地离开被窝,才发现都是带着厚礼前来赔罪的,立刻喜上眉梢。
屋里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昊安干脆在院子里接待,无非是边收礼边答应既往不咎,除了几个仇恨比较高的,当场要求打三拳踢两脚,也就完事了。
但取得谅解并不是他们的唯一目的,更多是想打探昊小棣的身份来历,甚至厚着脸皮求见,昊安不胜其烦,就以昊小棣需要静修为由下了逐客令。
可这些人走了没多久,又有一批人联袂到来,同样是打着赔礼道歉的幌子探问消息,连一向记仇的昊安都想不起来自己哪来的这些仇家,当然礼物是来者不拒,随便搪塞几句也就打发了。
这荒废了十多年的小院,整整一个白天都在迎来送往,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傍晚,昊安正愁该吃什么时,苟泰阿三人也来了,但却不是为了赔罪,而是纳头便拜,要奉昊安为大哥。
这又是玩的哪一出啊?
“昨晚的事,我们早都听说了,现在整个外门谁不想巴结昊大哥?我们当然不能落于人后,连投名状都准备妥了!”苟泰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纸,声情并茂地念了起来。
其中内容不外乎马首是瞻忠心不二之类,昊安摆手说道:“差不多得了,既然你们诚心要当小弟,我当然不会拒绝,只要能替我办事,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苟泰阿忙把投名状捧到苟泰阿身前,指着空白处说道:“我们三人都画过押,再加上昊大哥,这份投名状就算生效了。”
昊安看到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头疼,颇不情愿地说道:“我都答应了,有必要搞这些名堂吗?”
苟泰阿的神情不易察觉的一变,不厌其烦地继续劝说。
收小弟本就是昊安爱干的事,也就懒得废话,当即在纸上按了手印,却没发现一旁的牛笃孜和侯瑁早就开始偷笑了。
如果毛九冥在场,会发现纸上的内容根本不是投名状,这一切都是苟泰阿设下的圈套!
苟泰阿本想立刻告辞,却被昊安留住,“别急着走呀,正好我也饿了,来一起尝尝猪肉。”
牛笃孜和侯瑁一听到有肉可吃,抢着垒灶生火,既烤肉又煮汤,四人足足吃了小半个时辰,直到肚子撑不下为止。
苟泰阿将剩余的猪肉收入自己的乾坤袋,主动还给昊安。
这乾坤袋不但外形精巧,纹饰华丽,据说品级都比普通乾坤袋高上不少,昊安把玩片刻,又抛了回去,“看着也不过如此嘛,拿去吧。”
“你……昊大哥不要了吗?”
“哪有大哥占小弟便宜的道理,本来也只是打算耍耍你而已,再说爷现在富得流油,还会在乎那点东西不成?”
苟泰阿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但只是拱手道了声谢,带着两人出了院子。
离开不久,牛笃孜忍不住开了口:“狗哥,我看他的性格不算坏,而且咱们也没多大仇,这样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侯瑁立刻不乐意了,“蠢牛,给你口肥肉就想认主吗?他只是以为我们真要当小弟,想用这点手段笼络人心罢了,换成我,保证做得比他更好!”
苟泰阿拍了拍怀里的乾坤袋,淡淡说道:“他确实没我以为的那么可恶,但计划必须继续,不然倒霉的可就是咱们了。”
“怎么会呢!”
“为什么啊?”
“你们也知道他昨晚的‘丰功伟绩’,得罪的全是后期高手,除非他那叔叔长留此地或带他离开,否则遭殃是迟早的事,认了大哥的我们更不可能脱身。而我的计划只是加速这个过程,一旦事成,还能当作与师兄们结交的敲门砖,何乐而不为?”
五大境界各有九层小境界,每三层小境界又会经历一次瓶颈,以前中后期进行划分,后期指的就是七层以上修为。
苟泰阿的解释令两人恍然大悟,也坚定了将计划进行到底的决心。
第二天,昊安特意起个大早,结果到午时都没等到一个来送礼的,隐隐感觉不对劲,打算出去看看。
更奇怪的是,本该人来人往的主路上竟也空空荡荡,偶然见到几个活的,也都不约而同躲着他走,叫都叫不住。
到了广场,才发现人都挤在巨大的布告牌前,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什么,但一见到昊安又闭了嘴。
昊安不经意地扫了眼布告牌,他认识的字寥寥无几,却刚好看懂了最后一行的开头——十五:昊安
“鲁哥,这什么情况?”
鲁舍年纪不大,样子却很显老,被昊安抓着胳膊,连连摇手推说不知。
“你敢不说,我就把去年的事……”昊安话没说完就被捂住了嘴,“我说还不行嘛!”
去年某日,昊安闲逛到青荷池,听见师姐们在池里戏水,本想凑上去瞧个热闹,却发现鲁舍在偷东西,于是跟上去准备分一杯羹,又见鲁舍一手拿着亵衣贴在脸上摩擦,一手还在裤裆里掏摸,那情形要多好笑有多好笑。结果鲁舍用三十两玄晶的代价逼他发誓不外传,从此也再没敢欺负他。
“你忘了四年一度的选拔赛吗?最后一位队长就是你!”鲁舍说完立马开溜。
这句话有如一道晴天霹雳,让昊安愣在当场,他怎么会参赛,甚至还当了队长?
将昊安送上擂台,正是苟泰阿的计划。
修为越高,时间就越宝贵;地位越是尊崇,也就越加爱惜声名。在苟泰阿看来,即便高人是昊安的亲爹,也不会为一个注定的废材耽搁自己的仙道,迟早将弃他而去。
而最受外门期待的比赛盛事,无疑是暴露昊安废材之名的绝佳舞台。
“老猫,大事不好啦!”
昊安风风火火闯进柴房,毛九冥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仿佛一切如初,但又隐隐感觉身形皮毛都有了变化,甚至多出几分陌生。
毛九冥并未停止修炼,只以心念询问事由。
昊安叙述了受骗参赛的过程,一脸紧张地问道:“狗头一定有什么大阴谋,你快帮我分析分析,该怎么办?”
也难怪昊安闹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苟泰阿对昊小棣身份的误会,毛九冥心念电转,不但想通此节,更算到这一误打误撞的阴谋极可能产生恶劣影响,导致外门弟子联合起来排斥昊安。
“只为逼走你所谓的叔叔罢了,只须以不变应万变,莫让他们有机可乘,自可安全无虞。”由于一时没有遏制的良策,毛九冥只能温言安慰昊安,让他别再惹是生非。
但昊安即使一无所有的时候,也敢跟所有人斗争到底,现在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坚决要求毛九冥拿出让他满意的办法,否则就要昊小棣狠揍他们。
毛九冥实在拿这不听劝的混小子没辙,又不想天天被这些破事拖累,沉默片刻,忽然将夺舍之法传给了昊安。
“吾夺舍失败只因受了排斥,由你施展自当无虞,届时神灵之躯任由驱使,只须暗中行动即可。”
其实它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毕竟夺舍才是利用昊小棣的最佳途径,考虑到昊安可能会因此不受约束,才没有直言相告,如今它确信昊安离不开自己的经验与智慧,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昊安狂喜不已,要是能换成昊小棣的神体,不就能为所欲为,想干什么都行了!
当下没有半点犹疑,按照毛九冥的吩咐,让昊小棣再次布设两仪通灵阵,其实单纯的元神出窍并不需要此阵,只因毛九冥还想借机深入探查。
夺舍看似玄奥,其原理也就如小孩抢玩具一般,侵入对方识海,切断元神与体魄的联系,再取而代之即可。
昊安的元神一进入昊小棣识海,就感受到了强烈的威压,仿佛全身都裹着厚厚的岩石般喘不过气来,在无边无际的纯白中,很快发现了唯一的身影。
奇怪的是,那身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完全看不出人形,恰似刚开胚的石雕。
毛九冥与昊安心识相通,自然也“看”到了这番景象,但它的惊异程度比昊安更甚百倍。
按常理,元神越强形象就越清晰,当初毛九冥还未闯进识海就被击退,还以为昊小棣的元神正在沉睡,如今看来,却分明处于即将消亡的状态!
出于好奇,昊安以心念对昊小棣发令道:“把你的身体交给我。”
霎时间,昊小棣的元神竟仿佛活了过来,猛地撞向昊安,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元神融合?”毛九冥再也难掩震惊,当场叫出了声。
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