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圆形法阵径长一丈余，密布了成千上万的蝇头符文，只在特定位置有两处一尺来长的圆形空白，看得昊安眼花缭乱，不禁怀疑这么复杂的法阵是否真的常见。
当然，这个念头只是在脑中一闪而过，他从来都不会多想。
两仪通灵阵无疑是极为繁复的上流大阵，即使阵道大师也难以独力完成，没了修为的毛九冥更不可能做到，而这还是昊小棣尽量缩小尺寸的结果，否则还会扩大数倍。
“把玄晶弄碎，洒在所有符文上。”根据毛九冥的提示，昊安继续下令。
昊小棣将大把玄晶握在掌中，坚硬的玄晶立刻被压成碎末，均匀洒在法阵之中，三五下就搞定了。
玄气逐渐逸散，所有符文都亮起了迷蒙光辉，随着连接两处空白的一段弧线微微闪烁，两仪通灵阵就此启动。
毛九冥在其中一个空白处坐定，“吾舌尖已有你之鲜血，执吾断尾入阵即可。”
昊安一踏进法阵范围，耳中顿时充斥着尖锐的嗡鸣，忍着恶心欲呕的不适感坐下，脑海中立刻响起毛九冥的声音：“试以断尾作桥，假想其与己身血肉连为一体。”
这段话本身很简略，但在解读的同时，昊安也清晰体悟到感应外物的方法，仿佛早就熟练了似的，只须照着记忆重复就行。
如此玄妙的能力，可不单单是法阵的功劳。
全因毛九冥境的元神依然强大，只是囿于修为之限难有作为，唯独在阵中才能摆脱限制，而这正是计划得以实施的关键。
何况订立玄契根本无需神念相通，毛九冥有此要求，只是为了窥探昊安的记忆。
不久，又一道神念传来。
昊安忽然感到很不对劲。
这最后一步，竟是将弧线作为往来通道，元神离体去到另一端，并在对方识海留下印记！
就算不清楚元神离体有多难，只看其中所包含的庞大内容，就知道自己肯定做不到，恐怕还会有不小的凶险，哪里称得上简单了？
然而时机已经成熟，毛九冥无须再作安抚，传达神念的同时，妖王级的强大元神离体而出，近乎强硬地闯入昊安识海。
昊安忽然感觉像是被猛拽了一下，眼前转瞬变成无边无际的灰色，而自己成了一团薄薄虚影，身旁则漂浮着毛九冥的凝实白影，身形面目清晰可辨，甚至显得更加高大威猛。
入定内照，本该是道元境才有的能力，毛九冥却用如同夺舍的方式将昊安元神聚于识海，只要它想，就能捏死蚂蚁一样杀了他。
它不会这样做，但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为了规避昊小棣反击的风险，何况还有万无一失的计划。
昊安“看”着毛九冥落入识海，留下蚕蜕般的影子——元神印记——同时有了某种玄妙的感应，仿佛脑海里多了一个声音，有别于生硬的神念传达，而是自然地“听”到了另一个念头。
当然是经过伪饰的念头，毛九冥可不会轻易暴**谋。
“去吧！”
昊安再次感到被大力拽起，又仿佛突然摔倒，眼前转瞬大亮，元神已经离体，轻飘飘浮在弧线上。
眼看马上就能完成玄契，他哪有心思多想，立刻晃晃悠悠地朝对面飞去。
殊不知，自己正在跳进火坑。
毛九冥不惜大费周章支开昊安，只为了有充足的时间，夺取昊小棣！
昊安刚要种下元神印记，忽然“发现”毛九冥想对昊小棣进行夺舍，同时也知晓了整个阴谋的始末，因为毛九冥必须全力以赴，没法再隐瞒真实的念头。
何况它也不需要隐瞒了。
“你爷爷的贼猫臭猫死老猫，快给我住手……”昊安只能在神念中发出无声的咒骂。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毛九冥的元神刚侵入昊小棣体内，即刻就被弹开，本来清晰的形貌也变得模糊散乱，甚至无法凝聚，明显受了极重的创伤。
这又是怎么个情况？
不管发什么什么，这显然不是坏事，昊安立刻元神回体，扯着嗓子吼道：“小棣，给我打爆它的臭头！”
昊小棣的右拳高高扬起，闪电般朝九命猫的头顶砸下。
“且慢！你不想知道神仙的秘密么？将他当成听话的木偶又有何益？若其身份暴露，反会惹来无尽祸端，但若留吾有用之身，必当助你飞黄腾达！”
这番话从口中说出自然来不及，由于元神受损也没法传达神念，毛九冥虽然已经不抱希望，还是在心里狂吼着，祈祷会有奇迹发生。
“住手。”
直到拳头几乎碰到脑门，昊安才出声喝止，而昊小棣仍能及时停止，展现出精妙入微的自控力。
毛九冥被拳风打得栽倒在地，哆嗦好一会儿，才发现这条命当真捡回来了，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
虽然保住了珍贵的第八条命，但自己堂堂六世妖王，被个小屁孩逼得只能摇尾乞怜，要是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他奶奶的，拿不出让爷满意的理由，照样烤了你！”昊安恨恨盯着毛九冥，一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被当成白痴耍，就恨不得把它活剐咯。
毛九冥露出讨好的笑容，不敢再开口，只以心念说道：“此次绝无虚言，方才之祸反令吾获悉实情，乃敢直言相谏。”
“有屁快放！”昊安其实也很好奇，这从天而降的大神，为什么单单只听他的话呢？
毛九冥直接将思维展示给昊安，这比任何口头解释都真实且清晰。
原来它本以为昊小棣已经变成行尸走肉，才会听令于第一个遇到的昊安，结果夺舍时才发现其元神处于某种休眠状态，本能地将入侵元神驱离体外，才让它遭受重创。
“吾既不知其所以然，亦不知将来之变数，但这情形可谓玄妙之极，若要打个比方，便等若一件认你为主的神器。”
“神器？”
由不得昊安不惊讶，这个说法简直超乎想象！
玄界的法宝分法器和玄宝两种，昊安身上的法袍法剑都是法器，已经十分昂贵，而玄宝的价值足有千百倍之高，普通修士终其一生也难得拥有，至于神器，也就是传说中的天界法宝，其价值根本无法衡量。
“那我怎么才能靠他飞黄腾达呢？”
“不，只有吾能助你飞黄腾达！”
毛九冥挺直身子，又回复威风凛凛的模样，傲然说道：“以吾堂堂神兽之尊，六世妖王之经历，论经验比才干，玄界谁可比肩？这‘神器’仅作前期保命之用，待吾恢复修为，你自可坐享其成。”
昊安回以冷笑，“强抢不成，就想利用我控制小棣，你当我傻啊？还要等你恢复修为，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也早化成灰了！”
不论仙道外道，资质再高，没有成百上千年的苦修也难有所成，而妖修通常寿命悠长，进境也更加缓慢，昊安肉体凡胎，可等不了多少岁月。
“非也！吾境界仍存，若能安心修炼，四年五载便可小成，二三十年即成大妖，甚至化形渡劫，亦只须百年之功。”
伴随着这句解释，昊安同时感应到了毛九冥前五世的片段记忆：第一世出身深山，苦修千年又行游千年才突破化形，第二世走南闯北，不到千年就化形成功，第三世创建妖修势力，仅五百年化形，第四世……
由于某些原因，第六世的记忆并不完整，毛九冥也就避而不提。
这一幕幕新奇又震撼的情景，无疑令昊安大开眼界，已经决定同意，又随口问道：“那你怎么保证呢？”
毛九冥以为昊安依旧心存忌惮，唯恐事情有变，坦白称协从玄契还须缔结誓约方可生效，“既然错已铸成，吾便将错就错，把性命交于你手。”
昊安大喜点头，“行啊，来吧！”
随着毛九冥默念咒誓，昊安识海的影子中渐渐有咒印浮现，看似毫无变化，但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抹去印记，令毛九冥元神溃灭而死。
毛九冥此举看似不智，实则是深思熟虑后的抉择。
恢复自由的办法确实不少，但都过于繁琐且难保成功，而毛九冥必须尽快恢复修为，以找回第六世最后的记忆，绝不能轻易冒险，何况它实在没剩几条命了。
至于这少年，虽然本人一无是处，但所处的苍玄派相对闲散安定，正利于蛰伏修炼，等有了一定实力，还不治得他服服帖帖？就当白养个不肖子，几十年也就打发了！
昊安哪知道毛九冥的心思，这会儿正乐得手舞足蹈，不但确信昊小棣是天降大神，还顺带收服了六世妖王，多年的苦难终于熬到头，天下还有什么能让他不爽的？
“咕噜咕噜。”肚子又饿得叫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