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近晌午的时候吴源就给我送了信儿,说是已经跟卖家约好午后在雪青茶楼见面,让我准备准备。
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他好像不怎么上心的样子,我还寻思着要等好几天呢!没想到他办事这么利索。
又想起昨晚吃饭得时候,严伟那突兀的一问。我心里不禁多了些猜疑,他是不是等着看我买了鬼宅之后要怎么办呢?再一想,不光是他,估计就连吴源,甚至所有知道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思吧!
这样一想,我忽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若是买了鬼宅,没有好收场,那我岂不是成了别人口头的笑料?
本想再向吴源打听打听卖家的情况,他早就转身走了。心里顿觉被人轻慢,竟生出些酸涩来。再一想,又自觉可笑。我本是个来路不明的小子,只是因为跟他的主子有了交集才能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住着。他没有对我横眉冷目,恶言相向,已经算是极好的了,难道还要奢望他对我卑躬屈膝吗?
我该知足的同时,还是要尽快自立的好。
无天一早就带着酸枣出去了,到吃饭的点了也不见个人影。本来已经掐了头的早恋危机又冒了出来,一股焦躁情绪就上了头,唉!林林总总的这些事,怎么没一件让人省心的?当下,倍感压力山大。
都说人不经惦记,这话可一点都不假。这不,正惦记他们的时候,两人就笑语燕燕的回来。
我让酸枣先进屋等着,自己在院子里狠狠的瞪了无天几眼,决定警告他一番。我说,“无天,你跟酸枣年纪都还小,男女情爱的事放几年再说。闺中女子清誉最重要,以后你还是专心服侍你家公子,少来找她。”
无天一听,大不乐意了,反驳说,“酸枣再过两年就到适婚年纪了,你倒是一点都不操心。难道是想让她跟你一样成了没人要的老姑娘?你若是担心她的清誉,让她嫁给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阻止我跟她来往。”
什么?没人要的老姑娘?姐是不想找好吧!姐要是想找,求亲的人都要排出城去。
佛啊!原谅我吧!我果断有种想要掐死这孩子的冲动。
恨恨说,“她嫁不嫁的,要等到了年纪再说。再说了,婚姻大事也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己来求算个毛啊?我再告诉你一句,你想娶酸枣就给我按规矩来。再对我不敬,小心我一辈子不让你称心如意。”
无天翻了个白眼,机械的说,“是!白玉哥,是无天无礼了,无天给你道歉,以后定会守好规矩。”
虽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可我还是觉得舒展了一口闷气,斜眼看着他说,“嗯!你知道错就好。行了,我也跟你不计较,你赶快走吧!”
无天应着,转身向院外走。走到院门的时候突然又回过头做了个鬼脸说,“没人要!”
“你个死小子!”左右没有东西能拿,气的我脱了脚上穿的皂底蓝缎鞋就往他身上砸。鞋子啪的一下砸到圆门上,可他早跑得没影了。
你说,这么淘气不懂事的孩子,让我怎么把酸枣嫁给他?
酸枣从屋里出来,低着头把鞋子捡过来,又给我穿上,清澈透亮的眸子望着我说,“白玉哥哥,你别生气,你不喜欢他,我以后不跟他来往了就是了。”
酸枣有一双世间上最干净的眼睛,只消看上一眼便会让我觉得连自己也清透澄明起来。也不知道大山里那个容貌粗陋的大爷怎么有这样的福气,会有这样一个轻灵美丽的孙女。
我抚着酸枣柔软的头发,心想再出落两年,这姑娘该能牵动无数少年的心了吧!
然后语重心长的说,“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你只要记着,哥哥是为了你好就行。”
说完了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原以为这些话只是敷衍的说辞,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也会说出这些话来。
如今才体会到原来这并不是敷衍,只是千言万语充溢心间却得不到释放的一种无奈,苍凉。
还好,酸枣对于男女情事是真的不懂,对于我这样不近人情的做法,她倒是该吃吃该喝喝的,丝毫没往心里去。
午后,太阳略往西偏的时候,吴源就带着我去了雪青茶楼。
我们到的时候,那位姓陆的卖家还没有到。就在二楼的包间坐下,边喝茶边等。
期间,我只是打听了这姓陆的卖家的一些情况,其他的问题一概没问。茶也没敢多喝,就怕内急的时候不好解决。
要说这姓陆的也太无礼了一些,我们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他才经茶庄的曹掌柜引着进了门。
一看他那穿金挂银,脑满肠肥的样子,我心里立马就生出些厌恶来。再看他那暴发户的做派,已经让我讨厌到无以复加。
他也已经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偏穿着翠绿大团花的锦袍。那颜色嫩的啊!比哇哦面地上刚出头的小草还嫩,也不嫌臊得慌。
他们一进门,我就和吴源起身拱手相迎,各自介绍过,爷,公子的叫了一通之后落座。陆姓卖家的胖身子往后一仰,那座椅就发出了吱吱的**声。
他先拉了拉领口,露出指头粗的一根金链子。又将五指放在桌子上随意的敲打着,食指和无名指上鸽子蛋大小的两个翡翠戒指,大拇指上还套了个碧玉的扳指,湛青碧绿的招人眼。
半睁着眼斜睨着我们,可真是个神气的乡下地主,听他他还是跟孟州守有点八竿子才能打着的亲戚关系。
雪**的曹掌柜满脸堆笑,殷勤的给他倒上茶水。他看着我跟吴源,衣服瞧不起又极其傲慢的问道,“就是你们要买那宅子吗?”
我忙笑着接过话茬说,“陆爷,是我要买那宅子。”
他拿眼扫了扫我说,“这位白公子,丑话我可是要说在前头。宅子一经卖出概不退货,你在宅子里有个磕着碰着的也别来找我。”
我笑说,“请陆爷放心,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是断不会去找陆爷的麻烦的。”
他嗯了一声,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说,“真不知道你要买那破宅子做啥?”
在座的全当没听见,他突然又高声说,“两千两,一文钱也不能少。”,随后又小声嘟囔了句,“那晦气宅子想想就让我生气。”
开始砍价,我故作惊讶状说,“啊?陆爷,您那宅子据我所知可是不大干净的,卖这个数可是太贵了些。”
他也不避讳,直接说道,“就是因为不干净才这么便宜。要不然就凭你这寒酸小子,门柱我都不会让你摸一下。你哪里还有机会跟我在一张桌上喝茶!”
这话多伤自尊啊!曹掌柜跟吴源脸上都现出些尴尬来,当然最尴尬的本该是我才是。可一个死过好几次,无名无姓苟活在这世上的人,还要在乎那些做什么?所以我笑着回道,“陆爷说的极是,可您想想这宅子压在您手里五年无人问津,心里白憋着那些气,倒不如便宜点卖给我的好。再说了,你十大富贵之人千百两的银子您还看在眼里吗?”
我的话,陆胖子是听进去了,可他依旧是态度强硬的说,“你说的没错,这千百两的银子我的确是不看在眼里。如果你真想要,我最多就下二百两银子,你也不要再跟我纠缠。反正,宅子要是卖不了,就让它在那儿烂穿了,我觉得也无所谓。“
一千八百两这个价格,跟我的实际支付能力相差太远,所以我想再努力争取一下,让他再降降。刚开口说出个陆字,陆胖子已经摆手示意我停止,撑着肥胖的身子站起来说,“今天我还有事,等你考虑好了再跟我说吧!”
好个说一不二的性格!我真的败了!
既然这样,我跟吴源也没多留,将他送出去之后,就跟曹掌柜告别,回了第一庄。当时心里就空落落的,你说我想买那宅子吗?当然想买,可是我没钱啊!
一文钱就能难倒英雄汉,那八百两银子全换成一文钱,得难倒多少英雄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