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天际,出现了一只巨大的圆鳐。
扁平而圆的身体巨大平整,从吻部到尾根,形成了一个极为完美的圆,圆润平滑,没有一丝瑕疵,如有相生相克的法则蕴含其上,细长的尾部远远拖后,摇曳在圆毯一般的身体之后。
天圆鳐,诞生于世界初开时,在天未成时期代天之兽,最古的梦幻之种。
天为圆,其为圆,天如盖,其如盖。
故...其可代圆天,盖一方世界于下,护佑众生,使生灵草木,山河万物可成形延续,世界因此而存。
在古老的时代中,一些还在孕育中的世界还脆弱稚嫩,极重要的“天”还未形成的时候,就会选择先演化出一只天圆鳐,使其暂融为天,完整规则,保护尚还幼小的世界,使其有足够的时间成长壮大。
在那些已成型稳定的世界中,许多本源充足的也会选择诞生或挽留穿梭路过的一只,来预防当世界遭遇重创,天被打破残缺时,代天盖地,以度大难。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天圆鳐,就是被世界所认可的,一方“天”。
“呜...”
巨大的圆鳐发出低沉而长长的声音,这永远遨游在无物可及的最高天空,最古诞生的梦幻种上,此时有着一道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却比天空更广阔,比大海还深远。
他的衣角边缘,无尽的羽翼延伸出去,五色光华交错,仿佛世界都纹绣在了那看似雪白的长袍之上。
虽然身影还有些朦胧,但任何生灵都能感觉到那经历无数年的智慧,和蕴含无上伟力的沧桑。
朦胧,莫测,至高无上。
这就是这道身影给人的第一印象。
“呜——”
长长的呜鸣中,那道身影信步闲庭,便从无尽青空中出现在四方广场之内,众人的面前。
此时,才能完全看清他的容貌,和小小少年一样颜色的长发与双瞳,气势却完全不同。
他的银色长发有如一挂银河,从星河的彼端席卷日月星辰,璀璨的黄金瞳带着诸天的威势,额间的符文犹如不世刀兵,可劈开天地。
他的身躯没有萦绕威严与气势,但命格中却印刻着至高无上,那是此世任何存在都无法比肩的尊高与神性,那是...天空之皇独一无二的气息。
天圆上的王者自天际来,降临于此方。
广场上的生灵,无论凶恶怪诞,妖媚俊秀,全部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皇的身影,目光充满虔诚尊崇。
一如地面之上,无论混沌善恶,守序正邪,所有的存在都要向天空献上忠诚,向皇以示敬畏。
时间之外,唯天空永恒。
即使他们都是跟随皇身后征伐天地的元老,是最初便宣誓效忠的部下,是皇所器重的亲信,否则也不可能如此接近殿下,但正因如此,他们更清楚天皇的举世无双,更忠诚坚定。
对于少年,他们是发自心底的爱护尊敬,对于皇,则是自灵魂深处升起的狂热尊崇,是根种的震撼敬畏。
绝非出生高贵的缘由,那是身怀无上之力,做出无数留名史册的丰功伟绩已升格为传说,改变无数生灵命运与存在价值,种下收获世界之果,凝成永恒盛世的,谱写神话的...“天空之皇”的皇威。
沉浸在激动敬畏中,谦恭等待的人们没有发现,银发的小小少年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此刻没人注意他,于是眼中光芒一闪,果断的做出了某个决定...
“呵...不必多礼。”天皇漫步而来,雪白的长袍上似有云雾闪电缭绕,随意的挥手让人群免礼,貌似漫不经心的询问道。
“听说小惑回来了?”
“回陛下,是的,殿下他也才刚到。”
壮硕的让熊羞愧的光头大汉嘿嘿一笑,让出了通道,向后看去,“就在那...”
大汉突然滞住了,心中咯噔一下,像是如鲠在喉,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顿时呆如泥塑。
不只是他,其他所有看去的人都变成了惊呆的泥塑,四方广场之上霎时笼罩在了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银色之门与之前无异,依然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边缘扭曲模糊,折射光芒让人看不清楚。
只是之前空无一人,之前趁机开溜的名为殿下读作超级大麻烦的某少年,此时连影子都没留下一个。
光头大汉呆住,强悍的实力让他在迅速清醒过来,然后浑厚如熊咆的声音紧接着在死寂的广场惊呆了的爆响起来。
“殿下又偷跑掉啦!”
...
银色为主基调,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刚刚在所有人眼皮底下跑路的少年趴在一棵千年血纹古树劈开后树心做成的宽大桌子上,玩弄着手中的雕像。
同样材质的椅子沁凉坚硬,坐上去十分舒服,归功于说着“硬的家具对身体好”,让少年在硬床上从小睡到大的妈妈,少年也习惯了古树硬椅而非软玉沙发。
那是一块还没有他掌心大的石俑,被雕刻成了惟妙惟肖的小人,神色沉肃如岩石,全身皆是厚重的黑,双目冰冷而不带感情,直视远方。
这是他这次出门游玩...试炼中无意找到的,唯一还算感兴趣的东西,据说刻的是那个地方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位仁王。
在那个人们还刚刚启蒙,生老病死都在不足五十年的寿命中走完的艰难时代,那位王以强兵统治了整片地域,终结了不休的征战,艰难探索并逐渐将蛮夷的人们带上那遥远缥缈的修炼之途,以求超脱。
“真厉害呐...”
虽然肯定有大部分都是传说,且与他的生活方式南辕北辙,但这不影响少年对这位遥远年代的王者感到赞叹憧憬。
房门被打开,击在墙上先声夺人的发出“嘭”的一声,发如银河,世界为衣的天皇出现在房中,身躯雄伟,满脸不善的走进来。
“动作挺迅速啊,小惑。”
在众目睽睽下被放鸽子的这位陛下看到趴在桌上都快要睡着的少年,按下心头暗笑,率先冷哼一声。
这小兔崽子,跑的还真快。
“是你腿脚不好吧,粑粑。”
被逮到的少年声音没有起伏,顺手把石俑放进抽屉进外,有气无力的回击。
连爸爸都不好好叫了吗这小兔崽子!
震惊的皇内心咆哮,下意识摸了摸胸口,似乎是想找回那几乎从未出现过,被称为“父亲的威严”的某物...
一如既往的没有找到,呵呵一笑,大度将此事揭过,父亲笑眯眯的问起别的来
“呵呵...对了,这次出去玩的怎么样啊?”
“无聊死了,都怪你。”
惑终于有了动作,偏过头恶狠狠的瞪了父亲一眼,将过都记在了他的头上,都是这死老爹,害得他又在那么无聊的地方呆了那么久。
知子莫若父,皇一眼就看出来惑又顺手把锅丢给了自己,他也不辩解,呵呵的继续打太极,这是他在多年父子交流得出的经验,以退为进,给软不给硬。
毕竟...想让小惑配合实在是太难了...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家伙就撂担子不干了...
“怪我吗...呵呵呵...”
“难道不是?”
“很难吗?”
“不,一点都不。”
“很累吗?”
“...废话。”
“很奇怪哦。”
“所以我才说无聊嘛...”
名为惑的少年打了个哈欠,把头放在桌上,毕竟试炼了整整两个月,虽然没什么难度,但麻烦的事不少,终究不能像在家一样舒服,别提为了早点回来他还多使了点力。
皇走上前去,神色露出从未有人见过的柔和温煦,手掌温暖宽大,温和的抚摸着着惑的脑袋,他很清楚小惑的底细,这次这么快完成试炼着实超出了他的意料。
看来真的很用心呢,难得啊。
“嘴上说着单调无趣,其实心里还是很喜欢回家的嘛。”
“啰嗦死了...”
不过他不也是吗。
听着掌下小惑不满的声音,皇笑了笑,抬头看向嵌在墙内的水晶镜面。
镜子中,是祥和温煦的父子,一样颜色的头发与双瞳,孩子闭着眼睛,靠着宽大树桌萌萌的打着哈欠,父亲微笑的抚摸他的头顶。
站立着的那个父亲的身影,没有威严如狱,没有高深莫测,身上没有环绕的云雾光羽,掌中没有握有一界大势,但他此刻却觉得安心快乐,丝毫不差。
那慈祥大度,富有耐心与爱心的样子要是让二十年前的他看到绝对会瞎了眼...
移开目光,轻轻一笑,天皇心中感叹。
家,真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