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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中专第一年很快就结束了。放暑假前几天,胡闵心不在焉地坐在教室里,心完全不在课堂上。课间休息时间,他双手趴在课桌上,眼睛望着窗外,操场上其他男同学在拼搏撕杀地踢足球,而他却对那些运动丝毫不感兴趣。也许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一直都不喜欢运动。看着外面三群两伙走来走去的女生,胡闵总会不知不觉地想到身在另一所学校的韩洁。“如果我争点气,也能考上那所重点中学就好了,那样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了。”胡闵发觉自己时不时地总会想到韩洁,而在想过后,他又不知不觉地发觉脸有些发烧。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否可以称之为“非份之想”!?算不算是一种“下流”的想法?在想过之后,胡闵不止一次责备自己,责怪自己不该有那种“不健康”的想法,不应该对她产生思念的感觉,不该对她有那种荒谬的想法,他努力克制自己的那种他所认为的另类的想法,一种他认为的不健康的想法。但克制过后,那种思念的心情却变得越来越严重。他突然很想打电话给韩洁,突然很想听到她的声音。

下午放学后,胡闵走进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亭,拔通了韩洁宿舍的电话。

“你好,请问韩洁在吗?”电话通了,听到一个动听的女声后,胡闵问。

“你等等”。胡闵听到刚才那个接电话的女孩在叫韩洁的名字。

过了一会,韩洁银铃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胡闵在听到那动听的声音后,忽然变得很紧张,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

“喂”,韩洁在那头轻声说。

胡闵镇定了一下,终于开口。“小洁,我是小闵啊。”

“哦,小闵,找我有事吗?”韩洁的声音再次传过来时,她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发抖,感觉有些紧张。但同样有些紧张的胡闵并未觉察出她的声音有何异样。

韩洁知道是胡闵打来的电话后,在吃惊之余不免有些高兴。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听到胡闵的声音了,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人了。上个月回去的时候,胡闵没有回去,后来胡闵告诉她,他不想回去。韩洁没有问他不回去的原因。她当然知道胡闵为什么不回去,她了解胡闵。有好几次她都想打电话给胡闵,甚至想到他学校去找他,只是由于胡闵宿舍的电话坏了,还有她也没有时间去,所以在心里一直都希望胡闵能主动打电话过来,可等了好久都不见他的电话。没想到他打来了,并且是在快放暑假的时候。

当韩洁问他找她有什么事时,胡闵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随口问她:“小洁,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啊?过两天我们学校放假了,你要我来你学校等你一起回去吗?”

韩洁本想和胡闵一起回去,但她们学校放假要晚些。

“我们学校还要过一个星期才放假,恐怕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放假了你先回去吧!”韩洁说完,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又说:“小闵,你……,暑假回去后是要呆在家里吗?你……”她没说完,胡闵打断了她的话,“我也不知道,说不定不会在家呆很多久。我不想呆在家里”。

韩洁不再问,她也感觉到胡闵的语调有些变样,所以不再多说,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后,就把电话挂了。

在胡闵心中,韩洁永远是那样的完美,他在看到韩洁完美的同时,感觉到自己的卑微。他觉得自己与韩洁之间的距离相差太远,自己的“丑陋”无法与韩洁的美丽相比。韩洁在他眼中永远是那样的温柔大方与神圣美丽。在学校里,他多半都是在混时间,他只想把这三年混到头了。胡闵不喜欢教师这行,不过,他没有跟韩洁说,也没有跟家里人说。胡闵心里很清楚,如果父亲知道他不想当教师,一定会骂他“没出息”、“无可救药”、“败家子”。

在学校里,胡闵除了学会一套“油腔滑调”的说话“本领”外,关于学习方面的知识却是收益甚浅。这些,幸好父亲不知道,要不然,真要被气晕过去。

虽然胡闵在学校里有时候嘴巴比较滑,不过,在韩洁面前,他从未说过半句污言秽语。他不想因此而影响自己在她面前的“美好形象”。

终于放暑假了。胡闵还是回家了。夏天炎热让人觉得心烦气燥,特别是在白天,刺眼的烈日烤得整个地面仿佛快要烧着了,到处像火炉一样烫;晚上的蚊虫又多,闷热的气候让人难以忍受。

农村里,没有人家里安装空调。每年夏天最炎热的时候,村里人都把竹床搬到自家楼上的平台或外面睡。即使是这样,还是感到很闷热,晚上同样的睡不着。

胡闵不喜欢夏天,但喜欢夏天的黄昏。黄昏的晚霞美得迷人,特别是在农村里。

每天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可以看到小孩们在村子附近的水塘里游泳;可以看到牧童悠悠地骑在吃饱草食的大水牛的背上,哼着儿歌,把牛往回赶;可以看到大鸡小鸡一只只地往笼子里钻;可以听到村里大人吆喝自家小孩回家洗澡吃饭的声音,那声音从村东头可以传到村西头,甚至从这个村子传到另一个村子……。乡村的黄昏,就是一幅名副其实的山村风景画。

虽然黄昏迷人,但在农村里,夏天最热闹的时间莫过于在晚上。

太阳下山后,在田地里忙碌了一天的农民,收拾好农具,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走。虽然干了一天农活,也累了一天,但心情却是很愉快的,多做一天事,代表着多一份收入。回到家后,烧水做饭。到了晚上**点,等大伙吃过饭洗过澡,将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大家都聚在一起,有时来上两段戏曲,有时会唱上几句革命赞歌。不过,大家讲得最多的,则是鬼故事了。从远古时代讲到现代,再到近代,千奇百怪的鬼故事,讲之不尽,道之不完。

记得小时候,胡闵最喜欢听鬼故事,但也最怕听鬼故事。每次当大人在讲鬼故事时,他就夹在大人中间,听到恐怖片段时,他会紧紧地抓着大人,担心那些从大人口中讲出来的妖魔鬼怪真的会从天而降,将他抓走。

长大后,很少有人再讲鬼故事。社会的进步,使人更相信科学。小时候的胡闵喜欢夏天,也喜欢呆在家里。长大后,开始发现,那些美好的东西一去不复返,只剩下残缺不全的回忆。

回首童年,感觉往事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胡闵回来没几天,韩洁也从学校放假回来了。一段时间没看到韩洁,当韩洁站在胡闵面前时,他感觉韩洁比以前瘦了一些,同时他感觉她比以前更美丽。又长又黑的头发很自然地散披在肩上,休长的身材,脸蛋因苍白而显得更加美丽,有点像林黛玉的忧郁美。

胡闵看到韩洁时,笑着说:“如果广告里头的减肥药不灵的话,那还不如让那些需要减肥的先生女士们去学校读书。既可以学到知识,又可以省了买药的钱,一举两得”。

韩洁也笑着回应他:“如果真的那么灵,怎么没见你瘦一点啊?”

胡闵说:“我身上没多的肉,再瘦就不成人样了。再说,如果真的要想瘦,得拼了命去钻,要不然怎么瘦得下来呢?像我这样在学校里上课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会瘦?”。韩洁笑着说那你怎么不拼命啊,胡闵说我又不考大学,拼什么劲啊。他们就这样一来一往地很随便地聊着。与韩洁聊天,胡闵觉得很开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韩洁面前,胡闵一直有一些自卑。在他心里,总觉韩洁比他高贵。与她站在一起时,仿佛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低下卑微的“下人”。

其实,胡闵并不知道,韩洁从未对他有过鄙视,他也不知道韩洁一直将他当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并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及想法说给他听。她也觉得胡闵是一个忠实的听众。从他的少言寡语中就能感觉得到。

韩洁知道,自从胡闵哥哥胡天赐结婚后,胡闵的家庭发生了变化。胡闵也变了许多,变得更加沉默寡言。更多的时候不愿与人相处,有心事也不再与人诉说。韩洁因此而有些担忧胡闵。她担心胡闵从此会跌落深谷,所以有时她会说一些动听的故事给胡闵听,希望他能开心,只是她发觉,胡闵在那短暂的开心后,依然忧郁寡欢。韩洁明显地感到,胡闵的学习成绩不断下降,从原先班中的前十名下降到二十三十名甚至更低,直至更低。她因胡闵的失落而感到更加担忧,但又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才能令他开心。

韩洁知道胡闵个性很强。大多数时候,表面上看他对某些事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其实他心里有很大的想法,只是不愿说。不过,胡闵心眼不坏,也因这一点,韩洁觉得胡闵与其他男孩不一样,真正的不一样。

韩洁有时觉得,自己与胡闵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有时像兄妹,有时却像超出此类的感情。她记得小时候与胡闵组成的“家庭”,那种特殊的感觉已植入她年幼的心里,令她无法忘怀。

有时候,韩洁心里想,若干年后,自己是不是真的会嫁给他?只是她觉得自己这么小就想这些问题,觉得有些不正常。这是以后的事,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想太多,一切都应顺其自然。再说,她还不知道胡闵心里的想法,如果自己那样一厢情愿地去想那些事,感觉是在“作贱”。韩洁也知道,她母亲很可能不会同意自己与胡闵在一起。母亲的性格与父亲相反。父亲生来就一副文人模样,母亲则比较火辣,并且视钱财如生命。虽然她从未直面这样说母亲,但心里却是怎么也看不惯母亲的行为。特别是有时为了几毛钱而与人争得面红耳赤时,她觉得很丢面子。韩洁大多数时候都不愿与母亲一起出去,她觉得母亲那个贪婪的样子令她在别人面前丢了自尊。而父亲则对钱财并不看得那么重。光这一点,她觉得父亲就比母亲好。而哥哥则与母亲有些像,表面并不看重钱财,实则比任何人都要看得重。有好几次,韩洁为了这个问题而与哥哥吵了起来,最后还是哥哥胜利。韩洁觉得,小时候的哥哥与长大后的哥哥大不一样。她觉得自己与哥哥之间,距离越来越大,感情也越来越淡。

只是,她不知道,进入社会参加工作的韩磊,变化更大,大得有些出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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