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左褚让人将荷香关了下去,又听玉芝和香兰说大夫人已经醒了过来,便往里间去看。早有人向大夫人回禀了前面马胶皮的事情。章左褚进来的时候,只见大夫人林氏斜倚在床榻之上,老泪纵横向他问道:“可曾问出来是谁下的药?”
章左褚走到大夫人床头前,恭敬回答道:“还不知道,儿子正找人去查。”
大夫人便摆了摆手,道:“你先去看看你媳妇怎么样了。让人好生看着她。这事儿你不要管了,我会亲自问清楚。”无论怎样这是将军府的家务事,章左褚过问多有不便,况且大夫人也不想让儿子插手其中。
章左褚立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应声转身出去了。
大夫人对大丫鬟香兰道:“你赶紧跟着跟着大少爷过去看看大少夫人。另外再找人看好大少夫人陪嫁过来的那几个陪房丫头,这事儿虽说我们章家迟早要给费府一个交代的,但现在情况不明,还不是交代的时候。看住她们,别让她们把这事儿先传过去了。”香兰领了命,招呼了几个老妈子往费氏房间去了。
大夫人强打起精神又对一旁的玉芝道:“你等会儿带几个人下去,审问审问荷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外,厨房熬这阿胶汤药的人也得抓起来一并问清楚了。荷香是大少夫人陪嫁的丫鬟,跟着大少夫人这些年了。做着等事情,我想着她不至于,这其中并不这么简单。”玉芝领了命也喏着下去了。
大夫人伸手对立在一边的翠儿道:“快扶我起来,我们一起去大少夫人那儿看看。”
翠儿上前扶起大夫人林氏。两个小丫鬟赶紧上前,一个给大夫人穿上玄狐皮风袍,另一个递上鎏金圆寿字图样手炉。收拾完毕,翠儿扶着大夫人出了暖阁,顺着连廊直奔百祥苑暖阁。暖阁里费氏已经止住了嚎啕大哭,只伏在床上低声抽泣。大少爷章左褚半坐在床头,伏在费氏耳边好言相劝。两人都没有看见大夫人和翠儿。
费氏贴身的几个小丫头已经被香兰带了下去。大夫人看了这才放下一半的心,移步上前。章左褚这才瞥见大夫人和翠儿,赶紧从床上站起身,恭敬行礼迎向大夫人道:“母亲。”费氏听了也止住了哭声,抬头看去,见是大夫人来了,也要起身行礼。却被大夫人伸手止住道:“我的儿,你身上不好就赶快不要再起来了。我等会让香兰照着王太医开的方子抓了药来,亲自看着熬药。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
费氏一听呜咽道:“母亲,我的孩子没有了。到底是谁存了这样的心来害媳妇,母亲一定要为我做主。我定要他一命换一命,如若不然媳妇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法儿在将军府待下去,只能请求一纸休书,大归回费家了。”
大夫人自然明白费氏这番话的意思,也流下泪来道:“儿啊,将军府出了这样的事情,不必由你来说,我也必当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你放下心来,不要想这么多,调养好身体。其他的事情有母亲给你做主,旁的事情只管吩咐屋里的下人。再有什么不顺心的只管告诉左褚,若是他不能做主的就差人来告诉我。”
费氏安下心来,哭着拜倒在床上:“媳妇谢母亲。”
大夫人便招呼左褚道:“左褚,快拉住你媳妇。扶她好好躺下。别再折腾着。”章左褚听了赶紧走到床头拉住费氏,扶她重新躺下。
安抚好费氏,已是申正。下厨来人问晚饭在哪里用。大夫人道:“让下厨放在环碧山庄用。另外大少夫人这边,多添几样清淡的菜式。这段时间若是还需要什么滋补品,也尽管让厨房做了送过去,账都记在环碧山庄上。不必省着。”下厨的老妈子下去了,大夫人也扶着翠儿的肩膀回环碧山庄了。
两人前脚刚回屋,香兰和玉芝后脚便来回禀。香兰回禀道:“已经伺候大少夫人用了药,现在已经歇下了。”
大夫人又问:“大少夫人屋里那几个陪嫁的丫头呢?”
香兰道:“大夫人放心,已经让百祥苑二门上当班的李妈妈落了锁。这几天都不让她们进出。”
大夫人又问玉芝:“荷香那边可问出个所以然?”
玉芝道:“荷香还是一口咬定不是她做的。下厨那边已经将熬汤的刘妈妈抓了起来。问了一通也还是直喊冤。不过奴婢从下厨搜出了这个。”玉芝说着从怀中掏出半包油纸裹着的马胶皮送到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接过看了,冷哼道:“你且去把刘妈妈给我带上来。”
一盏茶的功夫,刘妈妈便被两个老妈子架着送了进来。见了大夫人,刘妈妈两腿一软,瘫跪在地上,碰头有声,哭着道:“大夫人明鉴,确实不是老奴做下的孽啊。”
大夫人将半包马胶皮甩在刘妈妈眼前的地上,冷笑道:“你说不是你做下的,那这半包马胶皮可是从你的下厨找出来的,又作何解释?”
刘妈妈急忙解释道:“这半包阿胶是大少夫人房里的荷香给老奴的,老奴只照着荷香的要求炖汤,并不敢做其他手脚。兴许荷香拿来的本身就是马胶皮也不一定。”
玉芝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荷香谋害她的主子不成?荷香是大少夫人陪房的大丫头,你说说她到底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主子?你且不要抵赖。我再问你,荷香说她给你的明明是阿胶,怎么到你这里便成了马胶皮了?”
刘妈妈一味抵赖道:“老奴真的不知道。”
玉芝冷笑又道:“荷香的阿胶是从库房中领出来的,这个我已经从库房账上对上了。荷香把阿胶给了刘妈妈,这是下厨许多人都看见的,一问便知。再者,荷香是大少夫人那边有头有脸的丫头。这事错本又不在她,她不过是经了手而已。等事情过了她自然有她的主子保她。而刘妈妈这边,若是不从实招来。不现在把实情跟大夫人说清楚了,会怎么样可就很难说了。大夫人可是应承下大少夫人要拿住凶手偿命的。”
刘妈妈吓得点头如捣蒜,向大夫人苦求道:“大夫人明鉴,老奴也是冤枉的。今儿个午后二夫人房里的彩蝶带着人在下厨闹得鸡犬不宁,老奴已经顾不上来了。怎么还能顾得上什么时候阿胶被人调了包?”
“彩蝶?”大夫人听了在心中转了一转,重新拿起那半包马胶皮细细的看。
刘妈妈赶紧将下午彩蝶大闹厨房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又道:“二少夫人屋里的丫头小菊也在,若是大夫人不相信可以问小菊。”
大夫人听了皱眉盯着手上的马胶皮看了半晌,想了想才对玉芝道:“把刘妈妈带下去关起来。下厨的事情先交给林妈妈。”玉芝领着两个老妈子将哭得昏天暗地的刘妈妈半推半拽的重新拉了下去。大夫人才扭头指着那油纸包问香兰道:“这油纸是哪个房里用的?”
香兰上前将油纸包放在手中端详了半天,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道:“这纸是柿子油涂的面儿,这是去年府里进的。后来新进的油纸都是熟桐油的面儿。上个月我去库房领油纸的时候已经都换成熟桐油的了。去年的油纸留到现在的应该不多,上库房问问最后那一些是谁给领去了应该不难。”
大夫人道:“你私下去问问,不要惊动任何人。有了结果跟我回禀。”
说话之间,有下厨的两个老妈子端了一桌子饭菜进来摆好。大夫人便打住话头吩咐翠儿伺候用饭。香兰揣着油纸往库房去了。
这一顿饭大夫人吃得味同嚼蜡,草草夹了两口菜,便让翠儿吩咐人端下去。又差人去百祥苑问问大少夫人的情形。不一会儿,又见香兰满脸神秘兴奋,进来回禀道:“大夫人,查出来了。这种油纸最后一些让碧落轩和甘棠堂领去了。”
碧落轩、甘棠堂?都是二夫人那边的。大夫人脸上的肌肉忍不住抽出了两下:“刚才刘妈妈说彩蝶下午在厨房大闹了一通?”
“是!刘妈妈是这么说来着。”香兰咬牙切齿的低声应道,一双眼睛直勾勾的打量着大夫人脸上的表情。
屋里死一样的沉静。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能将此事推到二房那边,不管是碧落轩还是甘棠堂,自然都是好事。一方面可以向费家交代清楚,脱了干系。另外一方面,又能借机打压二房的气焰。愁的是,除了这张油纸,目前还没有一样能直接拿住二房的证据。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并不在乎。
见大夫人为难的表情,香兰凑上前在大夫人耳边出主意道:“大夫人,既然这事儿在二房那边。夫人不如把直接将事情交给二夫人去查。让二房那边给大少夫人一个交代。何须大夫人这样操心?”
林氏听了,搓着腕子上的佛珠,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是个好主意。我倒要看看二夫人怎么解释这油纸的事情。”既然自己拿不准分寸,不如将烫手的山芋直接扔给二房,看二夫人怎么解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