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原是天地最本来的颜色,它如归墟,吞噬着世间万物,连同时岁,仰或声音,然而疼痛,却仍是伴随黑暗接踵而至,沉寂万载的第一声怒吼,终于响彻千古大地!
“吒!”
凌昭君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他用力晃动着脑袋,眼神中仍旧有些惊魂未定。
他朝四周望去,只见自己身处在一个气势恢宏的大殿正中,温暖而和煦的阳光自头顶落下,将凌昭君眼前的三座神像照得愈发的神秘庄严。
他抬头上望,看见大殿屋顶处,有一个长宽有近三丈的井字形天窗,和煦的阳光便是从此处照射进来,落在了他的身上,凌昭君似是猛然记起什么一般,下意识的朝胸口摸去。
在他最近的记忆之中,似乎有一道巨大的闪电将自己的身体贯穿,可是下一刻,凌昭君却发现,除却左肩处隐隐传来的疼痛感外,自己的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而且衣服也是他所不认识的款式,他低头下望,在看到手掌纹理的一瞬间,顿时呆立当场。
白皙的手掌上,还未发育健全的关节宛如葱脂,这分明就是一个少年的手掌。
下一刻,凌昭君只感觉到大脑一阵涨痛,无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瞬间便充斥他的脑海,以凌昭君之才智,一时之间竟也难以完全将之消化,唯有一些连续出现的画面,让他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大概的了解,只听凌昭君喃喃低语道:
“陆泫……听云宗宗主吗?有意思。”
恰在此时,数声惊呼亦是从他身后传来,同时又好似有许多金银铁器碰撞之声嘈杂响起,一时之间,整个大殿顿时纷杂起来。。
凌昭君循声后望,只见大殿原本空旷的中央,早已跪满了一地的年轻弟子。
这些凌昭君一个都不识的年轻弟子们,此刻无不是瘫坐在地,望着他的眼神如同见鬼一般,其中当先几个衣着考究的青年手中更是举着火把,满眼尽是毫不掩饰的惊愕,倒像是凌昭君本不该就此坐起。
的确,一个将死之人突然坐起,不管是什么人,都会下意识的产生莫名的恐惧,哪怕是这个人,曾是他们最为亲近的小师弟。
凌昭君望着跪倒一片地诸多弟子,心中略一沉吟,虽然还不太清楚自己的现状,但是他却明白,人只要活着,以后的事总能想明白。
他用拳头顶住自己的太阳穴,佯装出一副疲惫的神色,缓缓给地上跪着的弟子们说道:“本座有些困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哼,陆泫你还真把自己当宗主了?”
果然,不管是哪个角落,矛盾总是都会显而易见的存在,只听一个冷测测的声音自角落响起。
陆泫眼眉微皱,朝出声处地方望去,看到一个青年斜斜靠在殿柱之上,那青年见凌昭君望向自己,却是自顾低头弹了弹袖口,方才抬头,目露挑衅的朝凌昭君望来。
这青年身材消瘦,样貌还算得上清秀,不过那满含邪魅神色的眼眸,却让凌昭君在看到第一眼时,不免心生厌恶。
“周厉!你怎么说话的?宗主临亡前早就指定陆师弟为听云宗新任宗主,你竟还敢直呼宗主大名!”
一旁一个身材魁梧,阔额方脸的中年汉子听到周厉说话,大声训斥道。
回头望向中年汉子,一个名字自凌昭君的脑海之中闪现出来----元直,倒是人如其名,性格直爽痛快,毫不做作,但就是有些容易冲动,只是在凌昭君的记忆之中,似乎对这个叫做元直的汉子,敬意颇多。
他嘴角轻翘,消化着大脑之中信心的同时,双目微眯,向叫周厉的青年望去。
现在的凌昭君只了解到,他现在这个身子的原主人,是一个叫做陆泫的少年。
这个陆泫,是在三月前,由听云宗已故宗主詹策渡入宗中,成为最小的关门弟子的;因为天生聪慧,詹策对这个小徒弟也是另眼相看,原以为以后听云宗的崛起,定会在陆泫手中完成;岂料祸不单行,詹策的愿望还没有实现,阎王小鬼却是率先找到了他,。
在一次外出游历时,詹策惨遭神秘人袭击,这时距离陆泫被渡入听云宗的时间,不过短短一月的时间。
在听云宗诸弟子找到宗主尸体时,詹策的尸身早就凉透,唯有在他的手心之中,留下寥寥数笔遗书,其一便是立陆泫为新任听云宗宗主,其二便是不要找寻凶手的线索。
后一个遗命暂且不论,指定小徒弟陆泫为听云宗新一代的宗主的事,却瞬间便如吹起轩然大波,让所有听云宗弟子大呼不公,要知道他们哪一个不是对詹策恭敬有加,可为什么这詹策就偏偏立下那个只来了不到两个月的小子为宗主?
好在有元直和裴彦这个大师兄三师兄坐镇压制,陆泫也算勉强登上了宗主之位。
不过看如今的情况,显然这个宗主,他还没法坐得安稳。
望着周厉挑衅的面庞,陆泫轻笑一声,虽然不知道自己因何转世至此,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让众人对自己服气,俨然就成了当务之急。
“周师兄是吗?你是觉得我没资格做这个宗主之位咯?”
陆泫低笑一声,自高台上坐起,跳到地上。
众弟子眼见陆泫自高台上跳下,呼啦一声退出一个大圈,似乎对他颇为顾忌,陆泫疑惑的朝一旁望去,这才发现,原来他方才躺的地方,是一座堆满木柴的高台。
这种高台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是只有一个用处的,那就是火化尸体。
“呵呵,难怪你们这么怕我,你们两个,火把离我远点。”凌昭君朝几个拿着火把的弟子吩咐一声,便自顾朝周厉走去。
这几名弟子,原本也想随其他弟子后退,但是由于拿着火把,却只好强忍住站在原地,听得陆泫吩咐,哪有不尊的道理,赶忙后退数步,左边一人因为太过紧张,还差点将身旁的一个铜油灯撞倒在地。
凌昭君看着被自己吓到的数人,心中不无恶意,那怕在前世,他也是从来不将规矩放在眼中的人,什么门规戒律,在自己看来,还是统统打碎的好他轻笑一声,问道:
“周师兄觉得,怎样的人才配得了这听云宗的宗主之位?”
经凌昭君一问,周厉不由目露惊讶的朝他望去,好似不认识眼前之人,因为在他的记忆之中,以前的陆泫虽然也算聪慧,但是为人处世,却是谨慎多过张扬,往往在碰到别人挑衅之时,多半是会逃避开来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敢于站在自己面前,轻笑的望向自己。
此时站在他眼前的少年,却是如此的锋芒毕露,就好似,就好似一柄开鞘利刃般锋芒毕露,让周厉在心中徒然生出一丝畏惧。
但是周厉向来自负,除却少数几人外,他是从来不将别人放在眼中的,跟何况此刻在诸多师兄弟面前,他又哪会低头认输。
望着陆泫满带笑意的眼神,周厉将头往后靠了靠,说道:“我不是不服师尊的遗言,若是平时,师尊指定陆师弟为新任宗主,我是绝不会反对的;但是如今听云宗大敌当前之下,如果让陆师弟这种修为的人当宗主,我怕师弟你服不了众,如果哪天有人来宗门叩道,师弟若是败了,那丢的可是我们听云宗的脸啊。”
说罢,他便挑了挑眉,往众弟子方向望去,果然,在场的听云宗的弟子们,在听到她的提醒之后,几乎超过一半的人面色都不自然起来。
陆泫还未开口,一旁脾气火爆的元直却已忍不住,怒声斥道:“宗主所言即是命令,你不尊宗主遗命,难道想要自己做宗主吗!”
“嘿嘿,这我就不敢当了。”
周厉冷笑一声,回答道,只是说完这句,他就话锋一转道:“但是现在这非常时刻,我倒是可以暂时代为执掌宗主之位,毕竟元直师兄的修为,一直是略低于师弟我的嘛。”
说这话时,周厉刻意将“略低”二字的语气压得极重,同时望向元直的眼神更是显得自负得意。
元直听得周厉所言,不由大怒,他踏前一步,手中已将剑诀捏起,可是下一刻,却被陆泫伸出胳膊挡住。
只见陆泫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点头道:“哦~原来如此,周师兄是觉得师弟我功力不济,会丢听云宗的脸啊,只是师弟不知道,周师兄的功力到底有多厉害,是紫海贯通还是黄庭大乘?不知道能不能担得起这听云宗宗主的大任”
陆泫反问中略带的嘲讽的语气,周厉却似没有听到一般,反而更加得意的扬了扬眉毛,朝陆泫拱手道:“师兄不才,只有区区凝气后期的修为而已,不过比之元直师兄的凝气中期,倒还略强几分,比之师弟你的凝气初期,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代表宗门实力,也算得上勉强可行。”
“好厉害好厉害。”陆泫点头答道。
“哼哼,不敢当。”虽然周厉如是说着,但是看那眼神的意思,却是极为敢当。
陆泫眼看周厉的模样,心中略一算计,随后语气中颇具诱惑的询问:“不知师弟我,能否领教一下周师兄高招,若师弟不幸输了,这宗主之位,就当是我替师尊传给师兄好了,如何?”
一旁的元直听得陆泫此话,连忙出声阻止道:“陆师弟万万不可!”
他下意识的喊出“陆师弟”三字,显然也是不怎么看好陆泫当听云宗宗主之位的,但是因为在师尊将陆师弟渡上听云宗时,每每和他谈起,都会对陆泫大加称赞,还常常告诫元直,多多照顾陆师弟,以至于后来师尊留下遗命传位给师弟,他也只是以为,自己这个小师弟,或许是百年一遇的修真天才,故而虽然此时小师弟的修为还极为低下,但是他相信终有一日,陆师弟定然会让听云宗重立威名。
不过此时的话,这个威名离小师弟俨然还是有很长的一段距离要走的。
就在他出声阻止之时,靠在殿柱上的周厉,也是猛然站直,目露惊喜的望向陆泫,反问道:“师弟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